青春的神話

1

翌日,克彥幾乎沒有心思工作。他一夜未眠。由紀子那兩片溫潤的櫻唇,仍舊令他神魂顛倒,以致整個晚上輾轉反側,難以成眠。雖然出版社交待自己的稿件,截稿日期已迫在眼前,但不要說是一張稿紙都還沒寫,連小說的情節根本都還未構想出來。

由紀子說,過兩天要打電話給他,最早也應該明天才會打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會打電話來?克彥整個腦中都在想這件事,哪裏還有心情構思?

雖然昨天晚上已下決心對“危險的女性”敬而遠之,但經過一個晚上,現在早已把下定決心的事忘得一幹二凈。“安全的戀愛”,就不是戀愛。克彥不曉得自己是不是是已墜入愛河,或者對方只是和自己玩玩罷了?

也許就因暗藏危險,也伴隨著苦惱、矛盾、猜疑和糾葛,才能稱作戀愛。其證據就是:因陷入苦戀,致身心憔悴,發誓不再有第二次戀情的人,其後卻又談了好幾次戀愛。

戀愛這門學問不是能夠學習得來的經驗無法成為教訓。有人一語道破:“戀愛不是局外人所能理解。”惟有無法理解,才算是真正的戀愛;精打細算的話,就談不上了。

克彥無法等到次日,他也不能保證由紀子確實會打電話來。她說過兩天會打電話給自己,說不定指的是後天。或許她已忘了這個約定;那就必須趁早讓她想起來。

克彥心想,要是三天後詢問對方為什麽沒有打電話來,由紀子說不定會略略地笑著說:“哎呀!您竟然把那件事當真啊!”

克彥宛如被關在鐵籠內的動物一般,在自己的工作室裏走來走去。他腦中浮現出一個念頭:“不如我先打電話給她!可是,要是她的家人接了電話,該怎麽回答?”

“對了!可以去問古海看看。雖然還不知道古海和她有什麽樣的關系,但她是古海帶來的,或許他知道如何和她取得聯絡。”

克彥將手伸向電話,電話鈴聲卻正好響起。他拿起了話筒,耳際傳來那個令他朝思暮想,銀鈴般的聲音:“老師,您還記得我嗎?我是昨晚和您一起聊天的北澤由紀子。”

“我當然不會忘記,昨天晚上我還一夜未眠呢!”

“我也是。對不起!一大早就打電話給您,因為我實在是忍不住了。”

“謝謝!我終於得救了!如果你明天或後天沒有打電話來,我真不曉得該怎麽辦?”

“那怎麽可能!要是我沒聽到您的聲音,我真不知道日子怎麽過?”

“我也是。是誰說一個月見一次面呢?”

“啊!是誰說一個月見一次面呢?”

“啊!是誰說的呢?不管誰說的,反正我現在很想見您一面。”由紀子的聲音中充滿著迫切的期待。

“我現在也想見見你!”

“那麽您就來嘛!”

“你現在在哪裏?”

“在學校。您希望我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上完課了嗎?”

“還有一堂。但是,我以您為第一優先。”

“逃課是不好的行為。”克彥勸自己不要接受她的邀約,和她見面。因為如果現在和她見面,下次會更加難以自拔。就好像口渴的人飲了海水,對戀愛的渴求就會越來越激烈。

“您現在不方便嗎?”由紀子從電話中敏感地察覺到克彥的躊躇。

“沒這回事。”

“您不要說我太任性,我不願意讓您討厭我。”

“你很可愛,我怎麽會說你任性呢?”

“那麽您馬上出來好嗎?如果您不出來,由紀子就死了!”

“一小時之後,我們在昨天晚上那家咖啡廳碰面。”克彥告訴由紀子昨天晚上與她聊到深夜的那家咖啡廳的店名。

他知道自己已無心坐在桌子前工作。世上有哪個男人能夠抗拒這可愛的誘惑,若無其事地繼續工作呢?

克彥看看手表,站了起來。與由紀子今後會有什麽發展呢?那是愛恨交纏,充滿苦澀的地獄之門;還是繁花似錦,多彩多姿的戀愛樂園?克彥的內心夾雜著幾許悲壯的意味。

2

“咦!你要出去?”

妻子露出疑惑的表情,望著正準備出門的克彥。因為在他的生活模式當中,從來不曾有過突然想做什麽事的情況發生。

“嗯!我有點事,想去找編輯談談。”

“今天晚上會很晚回來嗎?”

“不去看看,怎麽曉得?”

“那你在路上可要當心點!”

妻子並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這二十年來,她已經被“調教”成“作家的妻子”。她自覺,讓丈夫維持寫小說的良好狀態是她的任務。平常丈夫就經常告訴她“對小說家而言,妨礙執筆的最大因素就是情緒不穩。”她努力不讓家庭失和,免得擾亂丈夫的情緒。

克彥滿懷著對妻子的歉意,離開了家門。這確實也是“工作”的一部分。與年輕的女孩見面,可以刺激作家的感性與創作欲。這也是醞釀出作品的基礎。不過,並不是說作家為了創作,就可以不擇手段。與作家的倫理無關,不管是反社會的行動或違背道德的行為,都可能成為作品的題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