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媒花

1

克彥與被他當成模擬訓練裝置的由美繼續交往。現在已經不需要模擬訓練裝置了,與她的交情持續發展為世俗化的男女關系。克彥之所以能夠與由紀子品嘗性的高層次妙味,或許也是因為有著與由美的現實關系在旁支持所致。與由紀子的關系越深入,克彥就覺得與由美的交情就越來越具體。他覺得自己與由美的肌膚已經粘連在一起。由美把他們兩人很適合在一起的感覺用一句話形容:“離開時,就會感到疼痛。”

如果說由紀子是處於柏拉圖式愛情的核心,那麽由美就是徹底填平肉欲的表皮。克彥夾雜在工作、家庭和兩個情人之間,忙得不可開交。

“由紀子。”

“什麽事?”

“我以身為作家的身分,基於職業上的好奇心,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對於你和我這種柏拉圖式的愛情,難道你不會覺得煩躁難耐?”

“不會啊!”

“你不會覺得不滿?”

“不會啊!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

“你若有性經驗,對於我們這種柏拉圖式的戀愛,難道不會覺得不滿?”

克彥猜測對方應該不會沒有性經驗。他覺得很不安。因為,對於一個知道什麽是性的成人女性來講,恐怕不會滿足於性欲上無法獲得實質滿足的柏拉圖式愛情。

“你又想到這件事啦!”由紀子睜大眼睛,仿佛抗議般地望著他。

“我不想失去你!”

“我會一輩子陪著你。就算你說你討厭我,我還是會一輩子陪著你。”

“就算肉體上沒有結合,你還會一輩子陪著我?”

“這不是問題。雖說男人比較在意肉體上的結合,但肉體上的結合並不能保證兩人的關系會永遠存在。女人並不是那麽膚淺而單純。”

“這一點我當然了解!但是,有肌膚之親的兩人關系會比沒有肌膚之親的關系更密切。有肌膚之親的男女就不算是外人。”

“那是男人自以為是的想法!很多男人總以為女人以身相許時,就表示他支配或征服了那個女人。這是嚴重的錯誤。至少,肉體上的關系對我來講,並沒有什麽意義。有人幫我掏耳朵,我會覺得很舒服,但是沒有人會認為幫對方掏耳朵,就是表示支配或征服對方。在某種程度上,掏耳朵與性愛相同。”

“你是說,性愛與掏耳朵相同?”

“所以,我不讓任何人幫我掏耳朵,因為耳朵接近大腦。”

克彥有一句話梗在喉嚨沒說出來,那就是:“你曾經被幾個人掏過耳朵?”

可是,他明白,說出這句話,就會侮辱到由紀子,所以他又把它吞了下去。由紀子說過:“我不讓任何人幫我掏耳朵。”克彥覺得自己必須相信她說的話。

“但是,如果耳朵癢的時候而不讓人掏,難道你不會覺得急躁難耐?”

克彥擔心兩人現在成立的柏拉圖式愛情,會不會讓已經知道性愛滋味的由紀子產生“隔靴搔癢”的感覺。

“自己的耳朵可以自己掏啊!”由紀子毫不拖泥帶水地說道。

“咦!”克彥啞口無言。

由紀子接著說道:“我覺得男女之間所需要的是日常生活中的存在感。”

“日常生活的存在感……?”

“像耳朵之類的器官並不會時常癢。對我來講,值得我去愛,去信賴的男人並不是讓我傾吐苦惱的對象,而是能夠和我聊聊日常生活中極為普通的話題之人。比方說,像我和你談到旅行、服裝、朋友和烹調的事時,我也會覺得你在我真正困擾的時候,也能讓我去找你商量,並且伸出援手。在那個時候,能否實際上獲得幫助並不是重點。不是碰到困難的時候,任何人也不曉得誰會幫助自己。不過,憑女孩子的直覺,我覺得,當我自己遭遇到困難時,你一定會舍棄其他女性,優先來解救我。你的確具有那種存在感和魅力。”

換句話說,就是克彥有可以讓由紀子期待的存在感。但克彥心想,要是由紀子陷入絕境,自己果真會伸出援手嗎?就算想解救她,如果處在不能解救她的環境之下,又該怎麽辦?這是愛與責任的問題,但由紀子以可以期待的心情,解救了克彥自己伴隨著責任感的苦悶。

“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請說。”

“這問題可以作為我寫小說時的參考,你可以輕松回答,不用太嚴肅。唔……就是說,你什麽時候會耳朵癢?”克彥覺得這是個非常沒有禮貌的問題,他問得誠惶誠恐。

“嘻嘻……”由紀子嫣然笑道:“換句話說,你是在問我,什麽時候想和男人睡覺,是不是?”

“啊!我就是這個意思。”克彥對於由紀子如此大膽的回答,頓時驚慌失措起來。

“那是在我生理上對男人有感覺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