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天

EXIT MUSIC

2006年11月20日 星期一

十一

西沃恩·克拉克早到了10分鐘,卻見古德耶爾已經在那裏等她了。他身穿制服,外面披著上周五晚上穿的那件短夾克,拉鏈一直拉到脖子那麽高。

“怎麽?怕別人看到你穿著制服嗎?”克拉克問。

“哦,你知道那是什麽感覺……”

她確實知道。老早以前,她也一直穿著警服。可是,人們並不是一開始就會很樂意去接受一份工作。她每每去參加晚會,別人一知道她是幹什麽的,總會有些不自在。約會也是如此。那些男士要麽對她頓時沒了興趣,要麽就是開太多玩笑:你打算把我拷在床柱上嗎?先別急,看看我的警棍再說。不要擔心鄰居聽見,長官,我盡量輕點聲……

古德耶爾站起身來,問她想喝點什麽。“他們去調查案子了。”她讓他放心。她經常點卡布奇諾,酒保正給她調制呢,古德耶爾只需要付個錢,幫她端過來就好了。他們坐在靠近窗邊桌子的凳子上。那是個地下室,因此他們只能看到街上來來往往人們的腿。從北海吹來零星的雨點,大家都匆匆忙忙趕往各自的目的地。古德耶爾問克拉克要不要加點糖。克拉克說不用了,並勸他不要那麽緊張。

“你又不是找工作面試呢。”她說。

“我是這麽認為的。”他略帶緊張地笑了,露出一排稍微參差不齊的牙齒。他的耳朵也有些朝外長,眼睫毛很漂亮。他要了一杯經過過濾的咖啡,剛吃完羊角面包,盤子裏剩了一些面包渣。“周末過得不錯吧?”古德耶爾問。

“非常不錯,”她糾正道,“希伯尼安以6∶1贏了比賽。哈茨則輸給了蘭傑斯——”

“你準是希伯尼安迷。”他緩緩點點頭,接著她的話說了下去,“你在現場看的嗎?”

她搖搖頭,“比賽是在馬瑟韋爾舉行的。我只能看電影自娛自樂。”

“《007:大戰皇家賭場》嗎?”

她搖搖頭,“《無間道風雲》。”之後,兩人又都沉默了。突然,克拉克想到一件事,“你在這裏等我多久了?”

“不長時間。我早上醒來得早,於是想不如先過來……”他深深吸了口氣,“老實說,我當時不敢肯定自己能不能找到這個地方,所以出發得比較早。我做事總是很謹慎。”

“那當然,古德耶爾。跟我談談你自己吧。”

“你想聽哪些方面?”

“哪方面都行。”

“哦,我猜你肯定知道我爺爺是誰……”他擡起頭望著她,只見她點點頭。“大多數人好像都知道,不管他們會不會當著我的面講。”

“他去世的時候你還小吧。”克拉克說。

“當時我才4歲。但是,就算他在世,一年大多數時間我也是見不到他的。我父母不願帶我去。”

“你是指帶你去監獄嗎?”這時古德耶爾點點頭。

“我母親當時精神有些崩潰……她一直都很容易激動。她父母都認為我父親配不上她。因此,爺爺入獄之後,似乎這就成了證據。而且,我父親總愛借酒消愁。”說到這裏,他苦笑著說,“或許有些人一輩子單身反而會過得更幸福些。”

“那樣的話就不會有你了。”

“凡事自有天理。”

“這和你選擇當警察有沒有什麽聯系呢?”

“或許有一點關系吧——不過你不要覺得這兩者之間有必然聯系,謝謝。就因為這個好多人見了我都要跟我講一遍‘托德,你這是在贖罪。’或者‘你是在讓大夥明白並不是所有古德耶爾家族的人都是一路貨。’”

“惰性思維嗎?”克拉克猜測道。

“你呢,克拉克探員,為什麽選擇當警察?”

克拉克考慮了一會兒,才決定跟他說實話,“我想是因為我對父母的叛逆思想所致。他倆都是20世紀60年代典型的自由左翼分子。”

“難道叛逆的唯一方式就是加入政府組織嗎?”古德耶爾笑著點點頭。

“這麽說倒也沒錯,”克拉克認同道,然後端起杯子舉到嘴邊,“你兄弟是怎麽看這一切的呢?”

“你也知道他有好幾次惹上麻煩了嗎?”

“我們記錄裏有他的名字。”克拉克承認。

“你一直在審問我嗎?”不過克拉克不打算回答他這個問題。“我從來沒見過他,”古德耶爾頓了一下,“事實上,也不是完全沒見過——他之前住過院,當時我去看望過他。”

“不嚴重吧?”

“有一次他在酒吧和別人爭吵起來了,真蠢。不過索爾就是這樣。”

“他比你年長還是年輕呢?”

“比我大2歲。你肯定不知道接下來我要告訴你的這些事——小時候,鄰居們總說我看著比他成熟多了。他們的意思是我很有禮貌,而且我以前經常幫家裏買東西什麽的……”有那麽一刻,他似乎陶醉在過去,然後又回過神來,他說,“雷布思探長和卡弗蒂老大有過一段歷史,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