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拉撒路[1]

斯蒂芬·梅加拉的面孔是表情激動的典型。這生機勃勃、沉著冷靜的男子的變化令人吃驚。那未知事物的壓力終於從他臉上撕掉了意志力的面具,他的雙眼冷漠不安地閃著光。他迅速看看房間各處——看看窗戶,好像他預感到幻想中的維爾加·克羅薩克正向他撲來;看看那個警探漠然地靠著的門。他從後褲袋裏掏出一把短槍,指法飛快地檢查了它的裝置,然後抖擻起精神,大步走到門邊,在那警察面前關上了門。他走到窗前,目光兇狠地往外看,靜靜地在那兒站了會兒,發出一聲短促的笑,把手槍塞進上衣口袋。

艾薩姆咆哮道:“梅加拉先生。”

遊艇主人迅速轉身,面容堅決。“湯姆是個軟弱的人,”他簡略地說,“他無法像那樣殺我。”

“範在什麽地方?他怎麽還活著呢?這條子什麽意思?為什麽——?”

“等會兒,”埃勒裏拉長聲調說,“別著急,艾薩姆先生。夠我們咀嚼的東西多著哩,別再要一份……現在明顯的是,布雷德把這條子放在一個立即可看到它的地方——寫字台或是這張圓桌的抽屜裏,如果他要它在自己被害後立即被發現的話。但他沒有想到克羅薩克做事周密。隨著對每個事件的調查,我對克羅薩克是越來越佩服。

“謀殺布雷德時,克羅薩克沒有忽略事後搜查房間。他可能預感到,會有這樣一張紙條或者說警告存在。不管怎麽說,他發現了這張紙條,而因為他看出,這對他本人絕無危險——”

“你怎麽那樣想?”沃恩問,“在我看來,任何兇手都不願意做這事——讓他的受害者的紙條被找到!”

埃勒裏冷冷地說:“這個令人驚異的人卻做出明顯愚蠢的行為,我們不需要復雜的推理,警官。如果克羅薩克認為這紙條對他的安全構成危險,他當然會毀了它。或者,至少,把它隨身帶走。但他不但沒有毀了它,反而——不管那些表面上的理由,如你所指出的——把它留在了犯罪現場,順應了受害者的最後願望。”

“為什麽呢?”艾薩姆問。

“為什麽呢?”埃勒裏薄薄的鼻翼在劇烈地翕動,“因為他認為,警察發現這紙條非但不會對他的安全構成危險,實際上還對他有利!哦,但這兒我們找到了問題的關鍵。這紙條說了什麽?”梅加拉的肩膀突然抽搐著,滿臉一副狠相。“紙條上說,安德魯·範仍然活著,還說,只有斯蒂芬·梅加拉知道在哪兒能找到他!”

亞德利教授兩眼睜大。“極其聰明。他不知道範在哪兒!”

“正是如此。如今可以肯定,不知怎麽他在阿羅約殺錯了人。他本以為他殺了安德魯·範;托馬斯·布雷德是他名單上的下一個,而當他找到並殺死布雷德後,他發現了這張紙條。紙條告訴他,範仍然活著。但如果六個月前他有殺害範的動機,他現在肯定仍然有動機和欲望。如果範活著——先把對克羅薩克殺錯的可憐家夥的小小關心放到一邊,”埃勒裏冷峻地插話說,“他必須把範再次找出來消滅。但範在哪兒?不言而喻,一聽到克羅薩克在追蹤他並錯殺了另一個人,他馬上溜之大吉,消失不見了。”

埃勒裏揮著食指。“現在考慮我們聰明的克羅薩克面對的問題。這紙條並沒說範在哪兒。它說了只有一個人,梅加拉,知道範在哪兒……”

“打住,”艾薩姆說,“我知道你的意思。但究竟為什麽克羅薩克不就那麽把紙條毀了,等梅加拉回來?那時梅加拉會向我們揭示範在哪兒,而克羅薩克,我想你會說,也會以某種方式從我們這兒了解到這一情況。”

“從表面上看,這是一個極好的問題。實際上,沒有必要。”埃勒裏用微微顫抖的手指點上一根煙,“你們沒想到,如果不留紙條,梅加拉回來,他就沒有理由會懷疑範的死!你會懷疑嗎,梅加拉先生?”

“我會懷疑。但克羅薩克不可能知道那個。”梅加拉性格中的冷峻,和鋼鐵般的意志,甚至控制了他的音調。

埃勒裏吃了一驚。“我不明白……克羅薩克不會知道?至少那證明了我的觀點。通過把紙條留在這兒讓警察發現——我的意思是,立刻,警察一發現屍體立刻就知道書房是犯罪現場——警察會立刻開始搜尋範。當然,一場同時進行的警方搜查會妨礙他自己的調查。不過,通過延遲紙條的發現,克羅薩克達到了兩個目的:第一,在布雷德謀殺案和梅加拉回來之間這段時間,他本人可以不受警察阻礙地尋找範;警察還沒發現這紙條,對範仍然活著就一無所知。第二,如果克羅薩克在這期間找不到範,他也絲毫沒有損失;因為當梅加拉到達現場時,他會確認那煙鬥是他的,這會揭開一次新的調查——正如現在進行的這樣——最終導致發現書房是真正的犯罪現場,書房就會被徹底搜查,那時紙條被發現,梅加拉會了解到範沒有死,會向警察揭示範的所在之處……而克羅薩克只需跟蹤我們就能找到範的確切藏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