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 辰時經(第4/5頁)

凈化心靈的可怕的毒藥……

擊毀敵人的最好的武器……

起用最卑微、粗俗和醜陋的人,從他們的缺陷中得到了樂趣……他們不應該死……別在高貴和有權勢的人家裏,到農民的村莊裏去,酒足飯飽之後……粗短的身材,畸形的面孔。

他們強暴淑女,與娼妓同枕共眠,並不邪惡,毫不畏懼。

一種不一樣的真實,一種不同的真實形象……

古老的無花果樹。

厚實的石頭在平原上滾動……在眼皮底下。

需要用欺騙的手段來欺騙他人並要出其不意,說出人們以為相反的事情,說的是一回事,卻把它理解成另一回事。

知了從地上向他們鳴唱。

沒有別的了。依我看,實在是太少了,幾乎不說明什麽問題,像是一個白癡的狂言亂語。我就這麽對威廉說了。

“可能就是如此。而且毫無疑問,因為我的翻譯,就顯得更加語無倫次。我只是略懂一些希臘文。不過,就算韋南齊奧瘋了,或是書的作者瘋了,卻並沒有告訴我們,為什麽那麽多人,先是手忙腳亂地想把書藏起來,之後又把它找回來。並非他們都瘋了……”

“可是寫在上面的都來自那本書嗎?”

“毋庸置疑,這是韋南齊奧的筆跡。這你也看到了,這不是一張陳舊的羊皮紙。應該是他的讀書筆記,否則,韋南齊奧不會用希臘文寫。這肯定是他從‘非洲之終端’偷來的書裏抄錄下來的句子,並加以簡化了。他把書帶到繕寫室裏,開始閱讀,同時他把值得注意的詞句記錄下來。這時就發生了後來的事情。不是他感覺到不舒服,就是他聽到有人上樓了,於是他把書連同筆記藏在了桌下,可能他打算第二天晚上再拿出來看。無論怎樣,我們只有把這頁羊皮紙作為起點,才能推斷那本神秘書卷的特征,而唯有獲知那本書的特征,才有可能推測出殺人兇手的特征。因為任何圖謀獲得財物的兇殺案中,那財物的特征都應該能啟示我們得知有關兇手的特征,哪怕那啟示是多麽微小。如果是為了一大把黃金殺人,那兇手就一定是貪財,如果是為了一本書殺人,那兇手就一定是急於隱藏那本書中的秘密。因此,我們必須查出沒有弄到手的那本書的內容。”

“而單憑這幾行字您能明白那是本什麽書嗎?”

“親愛的阿德索,這幾行字句像是《聖經》上的,其意義遠遠超過字面的意思。跟食品總管談話後,今天早晨我解讀這些字句時,感到驚詫:裏面提到賤民和農民對真理的理解跟智者是不同的。總管的話暗示了他跟馬拉希亞有某種奇特的共謀關系。會不會是馬拉希亞暗藏著雷米喬以前交給他的某些危險的異教禁書呢?那麽韋南齊奧可能讀過,並作了注釋,書中記載了有關一群鄙俗之人組織起來對抗一切和對抗所有人的秘密指令。不過……”

“您想說什麽?”

“不過有兩件事實推翻了我的這個假設。一是韋南齊奧好像對那些問題不感興趣:他是希臘文的翻譯,並不是異端邪說的研究者……二是類似無花果、石頭或知了那樣的句子,無法用這第一種假設來解釋……”

“也許是另有含義的謎語,”我提醒道,“或者說有另一種假設?”

“我倒是有,但還很模糊。我覺得,這頁紙上的詞句好像曾經在哪兒讀到過,我印象中有差不多類似的句子。而且我覺得這頁紙上所談的事情也是這幾天談論到的……但我想不起來是什麽了。我得好好想一想。也許我還需要讀一些其他的書。”

“為什麽要知道一本書的內容還得讀別的書呢?”

“有時候要這樣做。一本書談到另一些書的內容,這是常有的事。一本無害的書,常像是一顆種子,會在一本有害的書中開花結果,反之也一樣,這就是苦根結出了甜果。你在讀大阿爾伯特的書時,不是能夠知道托馬斯[10]會怎麽說嗎?或是,讀托馬斯的書,不是就能夠知道阿威羅伊會說什麽嗎?”

“的確是這樣,”我欽佩地說道。在那以前,我以為每本書談論的都只是書本以外塵世的或超凡的事情。現在我才知道,一本書還常常談及別的書,它們會相互關聯。想到此,我更加覺得藏書館令人困惑不安。那是書海,多少世紀以來,在漫長的歲月裏,那都是個竊竊私語的地方,在羊皮紙書頁之間進行著人們覺察不到的對話;那裏有生命,有一種人類智慧不能主宰的強大力量,是收藏了許多天才和精英構設的秘密的寶庫,它比發明和傳播秘密的人更有生命力。

“那樣的話,”我說道,“要是能從公開的書本推測出隱藏的書本,那把書本藏起來還有什麽用呢?”

“倘若在幾個世紀的時間範圍內,沒有任何作用,但在幾年或者幾天之間,卻有些用。你看,我們現在不是走投無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