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 夜晚(第2/3頁)

僧侶群中傳出一陣恐懼的低語聲,他們之中許多人在胸前畫聖十字。

“院長大人,院長大人,”貝爾納這時以剛毅的神情說道,“也許,尊敬的閣下,您並不知道惡人慣用這些手段來造孽!可我是知道的,願上帝原諒我!我見過最淫蕩的女人,在最黑暗的夜晚,跟與她們是一丘之貉的女子,用黑貓來實現人們永遠無法否認的奇跡:她們就這樣騎著某些動物,趁著黑夜無休止地奔跑,坐騎後面拖曳的是她們那些已變成了淫蕩妖魔的奴隸……至少她們是堅信不疑的,魔鬼化身為公雞,或者以另一種黑色動物的形狀出現在她們面前,或者,甚至跟她們躺在一起做愛,請您別問我是怎麽做的。我確切地知道,用類似的巫術,在不久前,就在阿維尼翁,有人制造了春藥和油膏,下在教皇的食物裏,來謀害教皇。幸好教皇能自衛,因為他身上佩戴著蛇舌形的珠寶,上面鑲著具有神奇功能的紅寶石和藍寶石,能檢驗出食物中的毒藥。法國國王贈送了他十一件這樣珍貴之極的蛇舌形珠寶,感謝上蒼,唯有這樣我們的教皇才免於一死!教廷敵人的所作所為遠比這要多,這是真的,世人皆知十年前被捕的異教徒貝爾納·德利西厄的罪行:人們在他家裏搜出一些宣揚妖術的書,裏面記載了最卑鄙惡毒的妖法,詳細講述如何制作蠟像來傷害敵人。您會相信嗎?在他住所裏還真有教皇的蠟像,復制的技巧令人嘆服,身體的要害部位都畫上了小紅圈:眾所周知,是用一根繩把那蠟像掛在鏡子前面,然後用針狠紮那些要害部位,而……咳,我幹嗎要說這些令人作嘔的卑鄙行徑呢?教皇本人談到過此事,並譴責了那種惡行,就在去年他的那本《論警覺觀察》中。我真希望你們的藏書館裏有這本書,使此事能得到應有的重視……”

“我們有這本書,我們有這本書。”院長急切地確認道,顯得窘困不堪。

“那好吧,”貝爾納下結論說,“我覺得事情已很清楚。一個受到誘惑的僧侶,一個女巫,幸好某些事情還未發生。目的是什麽呢?我們以後會知道的,我想少睡幾個小時徹查此事。院長閣下能否給我安排一個地方,把這個人看起來……”

“鑄鐵工場的地下室有幾個單間,”院長說道,“很幸運,那些屋子沒有什麽用,空了好幾年了……”

“也許幸運,也許並不幸運。”貝爾納挖苦道。他命令弓箭手給他帶路,把抓來的男女帶到兩個不同的屋子裏;他還吩咐把男子綁在墻上固定的鐵環上,以便過後他下來面對面地審問他。至於那個姑娘,他補充說,她是誰已經清楚了,那天夜裏就不必審問她了。在把她當做女巫燒死之前,會有其他證據等著她的。而如果她是女巫,她自己是不會輕易說的。可是也許僧侶會悔罪(他望著全身顫抖著的薩爾瓦多雷,好像是為了讓他明白,他還在給他最後一個機會),講出真相。他還說,同時要供出他的同夥。

兩個人給拖走了,男的沉默不語,不知所措,像發高燒;女的哭著鬧著,又蹬又踢,仿佛是一頭被帶到屠宰場去的牲口。但無論是貝爾納,還是弓箭手,甚至連我都聽不懂她說的是當地的什麽方言。盡管她不斷地說,眾人只當她是個啞巴。有些語言鏗鏘有力,有些語言卻更令人迷惑不解,這就是賤民說的那一類俗語。上帝沒有賜予他們用能傳達智慧和力量的通用語來表達的能力。

我又想跟隨著她,威廉又一次陰沉著臉拉住了我。“不許動,笨蛋,”他說道,“這姑娘已經完了,她已是一塊燒焦的肉。”

我恐懼地看著那種場面,腦海裏思緒翻騰,矛盾不已。我凝望著姑娘。忽然我感覺有人拍我的肩膀。不知為什麽,還沒有等我轉過身去,我就知道那是烏貝爾蒂諾。

“你是在看著女巫,是不是?”他問我。我心想他不可能知道我的事情,他之所以這麽說,是他憑借對人情世故深邃的洞察力,從我的眼神捕捉到了我的激情。

“沒有……”我回答道,“我沒看她……也許,我是在看她,不過,她不是女巫……我們並不知情,興許她是無辜的……”

“你看著她,因為她漂亮。她很漂亮,是不是?”他特別熱情地看了看我,緊緊地拽著我的胳膊,“你看她,是因為她漂亮,並且你感到困惑,可我知道你的困惑,因為人們懷疑她有罪使她更具魅力。如果你看著她覺得有欲望,這本身就說明她算得上女巫了。你得小心哪,我的孩子……身體的美麗只局限在表面。如果男人們見到表皮下面的,就會如同維奧蒂亞的猞猁似的,一見到女人就毛骨悚然。人體雖有優雅的外表,內臟都是由黏液、血液、體液和膽汁構成的。要是想到鼻孔裏、咽喉裏、腹腔裏所深藏的東西,找到的就只會是汙物。要是你用手指碰觸黏液和糞便,你會感到惡心,那麽,我們怎麽會想去擁抱那裝著糞便的囊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