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 午後經(第3/10頁)

“貝爾納給他上過刑……”我朝威廉低聲說道。

“絕對不會,”威廉回答道,“裁判官是從來不用刑的。對被告肉體上的處置屬於世俗權力。”

“那還不是一碼事!”我說道。

“絕對不是。對於宗教裁判官來說,雙手仍保持幹凈,不是一碼事。對於被審者來說,也絕不是一碼事,因為當宗教裁判官到來時,他會從裁判官身上突然找到一種支持,精神上的痛苦會得到舒緩,就會敞開心扉如實招供。”

我看了看我的導師:“您不是在說著玩兒吧?”我驚愕地說道。

“你覺得這種事能說著玩兒嗎?”威廉回答道。

現在貝爾納在審問薩爾瓦多雷,我的筆無法把他那時斷時續的話記下來,而且即使有可能記下來,也是越來越語無倫次。他肢體傷殘,現在簡直成了一個狒狒,說話言語不清,眾人很難聽明白,但有貝爾納的引導,向他提出的問題只需回答是或不是,這使他無法說任何謊言。而薩爾瓦多雷說了什麽,我的讀者就完全可以想象了。他講述了,或者說承認了他在夜裏所講過的以往部分經歷,那是我在前面說過的:他曾作為小兄弟會、小牧羊人、假使徒的信徒四處流浪;他在多裏奇諾修士活動猖獗時期,在多裏奇諾的信徒中遇上了雷米喬,在雷貝洛戰役中他跟雷米喬逃了生,幾經磨難躲到了卡薩萊的修道院裏。他還補充說,異教的頭領多裏奇諾,在臨近失敗和被捕之前,曾交給雷米喬幾封書信,但不知道那些信是托雷米喬交到何處,交給誰。雷米喬一直把那些信帶在身上不敢投送,到了修道院後,他帶著那些信有些害怕,可又不願意毀掉它們,就把信交給了藏書館館長,是的,就是交給了馬拉希亞,讓他把信藏在樓堡的某個隱蔽處。

薩爾瓦多雷在那裏交代的時候,食品總管惡狠狠地望著他,終於按捺不住了,朝薩爾瓦多雷喊道:“毒蛇,淫蕩的醜猴子,我曾經是你的父兄、朋友、擋箭牌,而你卻如此報答我!”

薩爾瓦多雷看了看那個如今需要他人保護的他昔日的保護人,吃力地回答道:“雷米喬大人,我真的一直對你言聽計從,你對我也很關照。但為警察長官服務的那些人有多麽厲害,你是知道的。我這是實在沒有法子……”

“瘋子!”雷米喬還是朝他叫喊,“你想自己脫身嗎?你不知道,你也會被當做異教徒處死嗎?你快說,你是在重刑之下招供的,你快說那全是你編造出來的!”

“大人,那些異教徒名目繁多,我知道些什麽呀……巴塔裏亞會、卡特裏派、韋爾多派、阿爾納爾迪派、斯佩羅內派、希爾孔西派……我不是什麽文化人,我犯了些罪過,最最尊敬的貝爾納大人,您是知道的,我希望您會以聖父、聖子和聖靈的名義寬恕我……”

“在宗教法庭允許的範圍內,我們會寬容的,”裁判官說道,“而且,你向我們敞開了心扉,我們將會仁慈地考慮你所表現出來的良好願望。你走吧,你走吧,回到你的牢房裏去好好思過,企求上帝對你的憐憫吧。現在我們得討論一個很早以前的問題。那麽說,雷米喬,你帶著多裏奇諾給你的那些信,你把信給了你的那位看管藏書館的修士兄弟……”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食品總管大聲喊道,仿佛這樣自衛還會有效。而貝爾納嚴正地打斷他:“不過我們不需要由你來承認,而是由希爾德斯海姆來的馬拉希亞來證實。”

他讓人去叫馬拉希亞,當時他不在場。我知道他是在繕寫室,或是在醫務所周圍尋找本諾和那本書,他們去尋找他。他出現在眾人面前時顯得窘困不安,盡力不正視任何人。威廉掃興地低語道:“現在本諾可以為所欲為了。”不過,他搞錯了,我見到,本諾的臉出現在大廳門口擁擠著的僧侶們的肩膀後。人們都想了解審訊進展情況。我指給威廉看。很明顯,本諾對於此事件的好奇遠遠勝過對於書本的好奇。後來我們得知,就在那時,本諾已了結了一樁肮臟的交易。

馬拉希亞站在法官們面前,他始終回避著食品總管的目光。

“馬拉希亞,”貝爾納說道,“今天早晨,依照昨晚薩爾瓦多雷的供認,我問過您是否接到過在場被告的一些信件……”

“馬拉希亞!”食品總管吼道,“剛才你對我發過誓,不會做對不起我的事!”

馬拉希亞朝被告稍稍轉過身去,把肩膀對著食品總管,壓低聲音說話,我幾乎聽不見他在說什麽:“我沒有發偽誓。如果我能做對不起你的事,我早已做了。今天早晨在你殺害塞韋裏諾之前,我已經把信交給了貝爾納……”

“可是,你知道,你應該知道,我並沒有殺害塞韋裏諾!這你是知道的,你早在那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