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現場的位置處在距離玻璃浦海港岸邊向南兩百米左右的地方。堤壩上站著幾名身穿制服的警察。警察的身旁停著一輛警方的面包車。大概是先到現場的鑒定人員吧。或許是因為時間太早的緣故,周圍連一個看熱鬧的人都沒有。

西口剛駕駛著署裏的車來到現場,等上司和前輩下車之後,他才趕忙打開駕駛座一側的車門,跟了上去。那些身穿制服的警察向他們幾人行了個禮。

股長元山踮起腳尖,沖著堤壩下邊看了一眼。只看了一眼,他便皺起了眉頭。

“哇,又在這種地方……”

“我看看。”緊隨上司後邊湊頭去看的,是比西口大五歲的橋上。橋上的身高要比元山高出一截,所以沒費多大勁兒,便能夠看到堤壩下方的情況了。“哎呀呀,真的呢。”

西口也顫巍巍地湊過身去,擠到堤壩邊。想來應該是溺水身亡吧。自打被安排到了現在這個崗位,西口已經無數次地看到過溺死的屍體了,但他卻始終無法習慣。

西口咽了口唾沫,往下一看。下方四五米處的巖石地上,鑒定人員正在來回奔忙。

屍體仰面朝天地躺在一塊大巖石上,身上的浴衣幾乎已經被徹底掀起,與其說是穿在身上,倒不如說是纏在身上。死者體形稍胖,但這卻並非溺水而死之後出現的腫脹現象。而且,死者的頭部已經裂開,黑紅的血濺到了周圍的巖石上。

“喂,鑒定員。”元山沖著堤壩下叫了一聲,“情況如何?”

一名戴眼鏡的年長鑒定員扶了扶帽檐,擡頭望著堤壩上。

“還不清楚。不過大概是從上邊摔下來的吧。”

“有沒有發現錢包之類的?”

“沒有。下邊就只看到木屐。”

“知道死者住的哪家旅館嗎?”

“不知道。木屐和浴衣上都沒寫旅館的名字。”

緊接著,元山又扭頭沖著穿制服的警察說道:“是誰發現的?”

“附近的居民。那位居民每到夏天就會到海水浴場來,把陽傘租給遊客。那位居民是在今早到浴場去的途中偶然發現屍體的。現在發現者已經到海水浴場去了,如果有必要的話,倒是隨時都能聯系上。”

“嗯,暫時還沒必要。”元山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掏出了手機。他用他那粗短的手指在手機鍵盤上摁了一陣,之後便把手機貼到了耳邊。沒過多久,電話便接通了。

“啊,是課長嗎?我是元山。我現在已經到現場了,不過死者似乎並非溺水身亡,而是從堤壩上跌到巖石地上摔死的……估計是哪家旅館的旅客吧,身上穿著浴衣……哎?您說什麽……啊,是嗎?嗯,那我去看看好了。那家旅館叫……哎?Rokugansou?漢字怎麽寫?”

西口立刻便明白了課長說的是綠巖莊。西口站到元山的面前,指著自己點了點頭。

“啊,課長,您稍等一下。”元山用手捂住手機的麥克風,沖著西口問道,“什麽事?”

“我知道那家旅館在哪兒。”

“是嗎?”元山再次把手機貼到了耳邊,“西口說他知道那家旅館在哪兒……嗯,明白。”

掛斷電話之後,元山看了看西口和橋上兩人。“有旅館通報說,昨晚有位客人離開之後就一直沒有回去。咱們先過去看看。”

“開車過去嗎?”橋上問。

“不,走幾步就到了。”西口說道,“我估計失蹤的那客人就是死者。”

“那就這麽定了。”元山再次探頭看了看堤壩下邊,“鑒定員,有沒有拍下死者的面部照片?那種拍立得的。有的話先借我們一張。盡可能選張自然點兒的……啊,是嗎?不好意思了。”

一名年輕的鑒定員順著梯子爬上堤壩,把一張拍立得照片遞給了元山。元山轉手遞給西口,說道:“你帶上。”

照片的顏色有些發紅,上邊的死者面無表情,就像是戴著面具一樣。因為摔破的是後腦,所以從正面看,感覺似乎並沒有什麽異樣。這樣的話,讓普通人看看似乎也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綠巖莊距離現場只有幾百米的距離。三人爬上山丘,沿著彎曲的小路而上。半路上,坡道突然變得很急。“早知如此,還是開車來好了。”橋上嘟囔著。

“西口你就是這裏的人吧,所以你才會知道那家旅館?”

“對。那家旅館是我同學的父母開的。”

“哦?這倒好。那就由你出面去詢問情況好了。”

“不過我可不敢保證她還記得我。自從高中畢業以後,我就再也沒見過那個同學了。”

西口回想起了川畑成實,他們兩人在當地念的是同一所高中。雖然大多數的同學都是自從初中就認識了,但唯有她不同。她來自東京,是在初三的時候搬過來的。

剛開始的時候,川畑成實是個文靜的女孩。或許是因為沒有初中時的朋友的緣故,她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個人。學校旁邊有個可以俯瞰大海的小眺望台,西口時常都會看到她在那裏怔怔地眺望大海,沉思著些什麽。她不光成績優異,而且整天如此,所以西口一直以為她是個文學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