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差一個謊言 03

“您的房間是在八樓吧?您去過陽台嗎?”加賀問道。

“倒是去過幾次,”美千代答道,“但並不常去。所以那天晚上也一樣,樓下的陽台上發生了什麽,我沒能看到。這我都說了好幾遍了。”

報紙上報道說,早川弘子墜落的時間應該是屍體發現的前夜。恐怕這是警方根據解剖的結果作出的推斷。為了證明這個推斷,加賀立即來到這裏,詢問當夜美千代是否在場。那個時候她的回答與她剛才所說的一樣。

“您從陽台往下看過嗎?我指的是早川小姐墜落地點的附近。”

“這個嘛,”美千代低下了頭,“可能看過,但我忘了。最近我都沒往下看過。這怎麽了?”

“我在早川小姐房間的陽台上往正下方看過一眼。我首先想到的是,墜落地點的地面十分狹小。不光被建築物和墻壁夾在中間,旁邊還有草坪,因此基本上看不到水泥地面。我感覺,如果有什麽東西落下去,落到水泥地面的概率應該十分低。當然,這是眼睛的錯覺,走到樓下才明白,水泥地面出人意料地開闊。只是從上面看上去不一樣。這不僅是我個人的感覺,我的同事似乎也有同樣的印象。”

“然後呢?”

“自殺者的心理表面上復雜,卻有單純的一面。跳樓自殺也一樣,有時自殺者受俯視時的感覺影響,會改變自己的想法。自殺者最恐懼的就是不能幹脆利落地死去。以七樓的高度,無論落在哪裏都會立即斃命,這誰都想得到,但自殺者會覺得自己必須直接擊中水泥地面才行。從這一點來看,在那個陽台上向下看到的情景會起到幹擾決心的作用。”

“否定自殺說法的依據就只有這些?”

“不,這根本談不上什麽依據,只是個人印象罷了。要說證據,她的房門沒有上鎖,錄像機還設置了定時錄像,這總算得上吧?”

“定時錄像?”

“是的,第二天一大早NHK會播出芭蕾舞入門教學的節目,早川小姐看樣子是打算錄下來。我們從到訪過早川小姐房間的人那裏獲得證言,直到事發前一天,她的錄像機都還沒有接上電源。也就是說,她是為了錄像而匆忙調置了錄像機。一個想要自殺的人,會做這種事嗎?”

錄像機——

美千代的腦海裏浮現出早川弘子房間的樣子。她還記得起居室的角落裏擺著電視機。至於有沒有錄像機,她記得不那麽清楚。而錄像機是否正處在定時錄像的狀態,她更是沒有考慮過。

“就算是我,也有過一時大意忘了鎖玄關門的事。如果她是沖動性的自殺,定時錄像也可以解釋,這種事情不也有嗎?”美千代說道,“一旦起了自殺的念頭,總不會想著先解除定時吧?”

“道理倒是這樣,”加賀輕輕一笑,“那為什麽會產生那樣的沖動?是她設置好定時錄像後發生了什麽事嗎?”

“這個嘛,這個我就……”美千代搖搖頭。

“之前問大家對早川小姐自殺的原因有什麽看法時,您是這樣回答的:早川小姐因為告別了演員生涯,不能再跳舞了,似乎失去了人生價值。她自殺可能是因為這個苦惱越發嚴重了。”“我現在也這麽認為。”

“但在此後的調查裏,出現了與這個說法相矛盾的事實。早川小姐似乎正在努力尋找新的人生價值。”

“新的人生價值?”

“那就是芭蕾舞教室。”加賀雙手放在桌上,十指相扣,身子微微前傾,“早川小姐是玉縣志木市的人吧?有跡象表明她正在那一帶物色能開芭蕾舞教室的地方。她的熟人說,她想教小孩們芭蕾舞。而她之所以搬到練馬來,也正是出於這個考慮。從練馬到志木的交通也很便利。”

美千代舔了一下幹巴巴的嘴唇。

“哦……開芭蕾舞教室。”

“您不知道吧?”

“我第一次聽說。”

這並非謊話。她雖然察覺到早川弘子似乎要幹什麽事,但完全沒想到是開芭蕾舞教室。

“我明白了。目前並沒有能證明她是自殺的決定性證據。那麽反問一下,他殺的可能性又如何呢?我想這種可能微乎其微。”

“哦?是嗎?”

“怎麽說都是活人從陽台上掉下來,是不是?若是他殺,你不覺得兇手需要很好的體力嗎?而且對方肯定會拼死反抗,因此難道不能說幾乎不可能嗎?或者是兇手讓早川服了安眠藥之類的東西,讓她睡著了。那樣一來,有些力氣的男人倒也不是辦不到。”

“從解剖的結果來看,早川小姐並沒有服用過安眠藥的跡象。”

“那就不可能了。”說著,美千代點點頭,“我可以斷言。”

“有關犯罪手段,我們也考慮過。但現在這層想法還是先放在一邊吧。我們首先要弄清楚的是當天晚上進了那間屋子的人到底是誰。不管用什麽手段實施犯罪,如果兇手不進房間,早川小姐是不會掉下去的。幸好早川小姐是剛搬的家,出入她屋子的人應該沒有多少。哪怕只是檢查一下落在地上的毛發,都能得到相當多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