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3頁)

還端上來當地釀的酒。這酒不太烈,跟紹興酒差不多,卻想不到味兒很好喝。

看來三宅少尉的酒量很大,他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當開始有點醉意的時候,這位守備隊長就慢慢地露出了真心了。

‘部隊很忙,希望你不要過多地使喚他們。”

“我明白了”入江心裏想,可以請當地的中國人領著去參觀摩崖佛。

“部隊是沒有閑功夫跟閑人打交道的,希望你不要見怪。”

入江被三宅少尉稱作“閑人”,感到很生氣。但他還是回答說:“噯。我不想給部隊添麻煩。”

“可是,有上海的軍司令部的介紹信,也不能置之不管呀。也得要給你配備個把值勤兵吧。”這樣的說話太露骨了。

入江感到三宅少尉的話中帶刺。

“有個值勤兵就行了。”入江說。

“只要你住在這個營房裏,就不能不配備值勤兵。當然,如果住在營房的外面,那就是另外一回事羅。不過,......這附近有許多人家出外逃難了,空房子還是不缺的。”

一聽三宅這話,入江覺得還不如在營房外邊找個地方暫時住一住為好。他感到對方是有意要把他趕出去。

“我才不願跟這家夥住一起哩!’,入江的心裏這麽想。

他對三宅少尉怎麽也沒有好感。少尉看人時那種帶蔑視的眼光,令人感到很不愉快;當他的視線從人的臉上移開時,一定要撇一撇嘴唇。那樣子叫人感到生理上的憎惡。

第二天早晨,村長派人來傳話說,李東功已經答應當向導,如果入江不累的話,他願意馬上就陪同去。入江趕快來到村公所。

李東功的年紀已經相當老,看來約摸六十歲左右。

“給你添麻煩了,請多多指教。”

入江低頭行了個禮,但李東功只略微點了點頭,立即轉過臉去。

“大概是叫村長他央求得沒有辦法,勉勉強強地答應的。”入江這麽推測。

玉嶺五峰就在附近。在去五峰的途中,李東功沒說一句話。從他的態度明顯地看出他是很不樂意當向導的。

走到第一個山峰的跟前,李東功才開口說道: “這是第五峰。”

“啊,是嗎?”

入江正要朝巖面走近,李東功冷不丁地說道: “應當先看第三峰。”

“是嗎?”入江沒有違抗,從第五峰前走過,朝第三峰走去。

玉嶺各峰的摩崖佛,令人聯想到推古佛,確實有一種古拙的情趣。不過,問題是這些佛像好象不是達到那個時代水平的石工和佛像師的作品。在二十世紀的今天,讓小學生拿起鑿子,也許也能能出類似推古佛的拙劣的石像。

“玉嶺的摩崖佛會不會是很後的時代的作品呢?”從學看的角度,入江是這麽推測的。因為從技術上來說,刻在第三峰上的玉嶺最大的兩尊佛像太精湛了。

入江想象的情況是這樣:當地的善男信女,為了刻下自己信仰的明證,揮動不熟悉的鑿子,刻著拙劣的佛像專業的佛像師正好這時從這裏經過,他心裏想:“我何不給他們示範一下呢!”於是雕刻了兩尊龐大的佛像。......

如果入江的這種想象符合事實的話,那末,第三峰的兩尊佛像將是推定時代的關鍵。它起碼不可能是唐代以前的作品。

“這可是五代或宋代的作品吧。最早也恐怕是唐末。”

入江說出了這樣的想法。

入江這麽一說,一直很少言語的李東功卻認真地說道:“不,這兩尊佛像確實是梁代的,連作者的名字也清楚。

上面的佛像是一個名叫包選的人刻的,下面的是石能刻的。

他們都是名門的子弟,不是佛像師。”

“是這樣嗎?”這不是喜不喜愛的問題,而是學術上的問題。不管對方如何認真,也不能簡單地表示同意。入江提出了這樣近似於否定的疑問。

第三峰的絕壁高達五十米。注意一看,它的巖面不是平直地抵達地面,面是在相當於中央的地方斷了,形成一個巖台。也就是說,大體上分為兩段。

大佛像分別刻在上段和下段。從佛像的螺發、肉髻和自毫等可以看出都是釋尊像。兩尊都是坐像,高度都達十米左右。

要說奇怪也真奇怪,同一個巖面上竟刻著兩尊同樣大小的釋尊像。面且兩尊像在技術上也很酷似。

仔細一觀察,可以看出上段的佛像比下段的佛像刻得多少要認真一些。是不是同一個作者先刻了下段,覺得有點不滿意,於是又在上段重刻了一次呢?入江突然產生了這樣的想象。

大家都知道,中國的石像—如雲崗、龍門,首先是掘好石窟,然後在裏面塑佛像。不過,玉嶺的老百姓不可能掌握這樣高深的技術,因此把佛像直接刻在巖面上,只用線條來表現出形狀與其說是雕刻,不如說更近於繪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