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997年 梅雨(第3/21頁)

“在事務所住?為什麽?”

“說是不想回家。”

優希一下子想起了聰志在追問自己時那雙可怕的眼睛。

“怎麽樣?可以嗎?”

笙一郎的聲音使優希回到現實:“不給你添麻煩嗎?”

“我有時讓他工作到很晚,他在這裏住還能幫我很大的忙呢。”從笙一郎的聲音裏優希能感覺到他在微笑。

笙一郎接著說:“附近有便民店,房間裏也有洗澡間,一個單身漢在這裏住上一段時間,沒有什麽大問題吧。我覺得對於你母親來說,這樣總比他馬上就從家裏搬出來找間公寓住好一些。

從笙一郎的話裏,優希能感覺到他想得很周到:“那謝謝你了。”優希覺得自己跟聰志之間確實也需要冷卻一段時間,就說,“如果不給你添麻煩的話,就讓他在你那裏住一段時間,等他冷靜下來再說。”

“好,那我就任意驅使了。”

“您請便。”

笙一郎哈哈大笑著換了話題:“昨天晚上高興極了。”

優希愣了一下,什麽高興極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過了這麽多年,三人又見面了。”笙一郎補充說。

優希總算明白了笙一郎的意思:“我也是。什麽時候再聚一次吧。”優希盡可能愉快地說。她想把笑臉通過電波一起送過去。可是,從電話上方的小鏡子裏,優希看到的是一張勉強的笑臉。

最後,優希對笙一郎說:“聰志打算在事務所住一段時間的事,請你讓他告訴我母親。”

笙一郎答應了。盡管如此,優希還是給母親打了個電話。志穗知道了聰志昨晚住在事務所,放了心。但聽說會有一段時間不回家,又嘆起氣來。優希在護士宿舍睡了一會兒就去上夜班,一夜無話。

優希到底是累了,臉色很不好,內田女士嚴令優希回家體息。

到家時,志穗正在房間裏縫東西。彎腰弓背的樣子,看上去好像縮小了許多。眼也花了,戴著老花鏡。以前瀟灑的身姿蹤影皆無。優希不打算跟母親打照面。志穗呢,也是對前天晚上吵架的事一字不提,只對優希說了句:“聰志打電話回來了……”

“是嗎?”優希也淡淡地說。她見志穗沒有再說什麽的意思,就悄悄地回自己的房間去了。從此以後,再也沒有發生什麽不愉快,生活又恢復了平靜。

進入6月,多摩櫻醫院院子裏的紫陽花【注】競相開放,一片生機。6月的第一個星期四,優希在醫院的食堂吃午飯的時候,看見電視上正在播出多摩川的畫面。原來,多摩川下遊發現了一具女屍,由於損傷嚴重,只能判斷出年齡在30歲至60歲之間。神奈川縣警察本部正在加緊辨明身份。

【注】虎耳草科八仙花屬落葉灌木,高1-4m。葉大、橢圓表、闊卵形或倒卵形,邊緣有粗鋸齒,葉面鮮綠色,葉背黃綠色。花大型,傘房花序,花色多變,初時白色、漸變藍色或粉紅色。原產中國,分布於長江流域及其以南各地;朝鮮及日本也有。——歐陽杼注

優希身邊的一個49歲的老護士說話了:“你看你看,神奈川的警察們緊跟著就忙活起來了。”她湊到優希身邊,神秘兮兮地說,“淹死的案子可不好破。所以呢,如果東京的江戶川裏發現了屍體,警視廳都要動用潛水員,悄悄地一直搜索到千葉縣那邊。這回是多摩川,得把潛水員運到神奈川縣。真的,這是我兒子說的。我兒子可是報社的……”

說到這裏,老護士不等優希搭話,又自認為很幽默地抖了個包袱:“報社的印刷工人。”

優希強作笑臉算是回答。然後站起身來,把碗筷放到櫃台上,又去工作了。

2

笙一郎在他擔當法律顧問的一家餐具制造公司的董事會休息室裏,也看了關於多摩川女屍的新聞。新聞還沒看完,一個董事來叫他,說是上午缺席的董事長和幾個董事都來了,請笙一郎過去。

這家餐具制造公司制造了一種抗菌兒童餐具,由於加入了過多的藥品,超過了食品衛生法規定的標準,將被訴諸法庭。在董事會上,研究了如何對付這場訴訟以及善後處理等事宜。除了經濟上的損失以外,笙一郎還感到自己的地位在受到威脅。他心情沉重地離開了公司。

晚上9點,笙一郎總算回到了事務所。這天他抽了四盒煙,嗓子辣得難受。當他拖著沉重的腳步爬上三樓,打開大門正要說一聲“我回來了”的時候,忽然聽見一個年輕女人的尖叫:“放開我!”

事務所裏沒有人。只聽見拉扯衣服的聲音從裏屋傳出來。

“你太過分了!”是真木廣美,同時聽見的是打耳光的聲音。

裏屋的門開了,面朝笙一郎這邊的是聰志,正用左手撫摸著被打痛了的面頰。背朝笙一郎的是真木廣美,身上鮮艷的橘黃色超短裙套裝有些淩亂,超短裙的裏子翻了出來,幾乎看得見她的短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