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魔術師的懺悔(第4/11頁)

“你這是問誰哪?我那一份兒自然是知道的,可分給這小兩口兒的在哪兒,我可就不清楚啰!”紮肉得意洋洋地吹了一記口哨,不過瞎子都看得出來,他是在掩蓋創口帶來的劇痛。

“紮肉!你少胡說!我和春曉何時分過你的錢?!你扯這個謊,把我們都拉進來,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夏冰到底按捺不住,跳將起來,因手腳仍被綁著,剛剛站直身子便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杜春曉忙挨近他耳邊,悄悄道:“你個書呆子!紮肉那是保護咱們!若咱們身上沒藏那筆錢,恐怕早就死了,唯有藏著,她才不敢殺,殺了我們,錢就沒了。”

夏冰恍悟,怔了片刻,又繼續大叫起來:“你個混蛋!陷害我們!到了閻王殿也得下油鍋炸!你個混蛋!混蛋!”

因是演戲,矯情的成分便高了,見識他拙劣的裝腔作勢,杜春曉瞬間頭皮發麻,只求潘小月如今心智迷亂,已喪失了對假相的嗅覺。

夏冰忽覺膝頭一麻,一股灼熱自那裏湧起,很快褲子便沾濕了。夏冰驚訝擡頭,卻見潘小月正拿用血淋淋的毛皮裹著的拿槍的手對著他,毛皮冒出幾縷灰煙,散發出古怪的焦臭。他覺出自己中槍,一條腿瞬間失去知覺,並不痛,只讓他猶感生命正隨之流逝。

“把我的繩子解開!快!”杜春曉沖著莊士頓大叫,並吃力地將身體壓在夏冰中槍的膝蓋上。他這才發出一聲痛苦的號叫。她並不管他是何感受,只一味用屁股壓住他破碎流血的傷口。

莊士頓正欲上前,潘小月手裏那團發臭的皮毛卻對住了他,冷冷喝道:“不準過來!”

“你放心,我不會解開她的繩子,但是那個人需要處理一下傷口,否則你還沒問出什麽來,他就死了。”

“沒關系,杜小姐也知道錢在哪兒。”

“如果他有什麽三長兩短,我就咬舌自盡!到時候你什麽也撈不到!可要試試看?”杜春曉狠狠地瞪著潘小月。

兩個女子陷入僵持,而潘小月亦只得緩緩放下槍,對莊士頓偏一偏頭。對方會意,忙自懷裏拿出一條幹凈的手絹,為夏冰包紮。

此時斯蒂芬又吹了一記口哨,笑道:“故事越來越精彩了,簡直可以寫成小說!”

紮肉亦冷笑道:“死洋鬼子,你甭得意,等會兒頭一個要斃的人就是你!”

“跟潘老板肌膚相親那麽久,看來你還是不怎麽懂她的心思了。剛剛可曾聽她講過‘好菜得留到最後才吃’?先前我也許不是她最想吃的那一道,但我請來閻大帥之後,已經成為她的頭等大菜了,自然要留到最後一口。而你呢?鄙人深信,會看到和閻大帥一樣‘肝腦塗地’的情景。”

紮肉忽然意識到什麽,遂不再說話,只轉頭看著杜春曉。

“什麽?”杜春曉一臉的焦急,額頭布滿細汗。

“看來,咱們果真活不過今晚啦。”

紮肉這樣講著,臉上居然漾起了笑意。

3

若望只覺耳邊有數千只蒼蠅在不停打轉,發出同一頻率的振翅之音。自踏入聖瑪麗教堂的那一刻起,他的身體便不再是自己的,比如現在他的身體屬於一個聰明的孩子,他能迅速判斷某件事的性質,作出最準確的反應,甚至操縱一切可以操縱的力量為己所用。而此刻,他與驚惶失措的教友見證了多樁死亡事件,盡管大多數時候他們都背對著災難,卻仍能清晰地感覺到惡魔在他們耳後輕輕吹氣,令他們寒毛乍立。若望慶幸此刻他深諳謀略,知道一切都被那個叫潘小月的女人掌握,從她急促淩亂的呼吸判斷,她撐不了半個小時就會發瘋。復仇的急迫、逃生的渴望、對錢財的執著,及隱隱約約的絕望感,在她腦中翻江倒海,他太理解這樣的壓迫感,會將腦漿擠爆。

“天主,你在保佑我們不受傷害嗎?”身邊的阿耳斐口中念念有詞,他比以往任何時候看起來都要更脆弱。

“你放心,主即便會保佑我們,那其中也不包括你。”若望的聲音雖是自鼻孔裏鉆出來的,但一旁的阿耳斐還是能聽得真真切切。

阿耳斐又驚又怒,又不敢發作,只能咬牙垂頭,一言不發。

“田玉生?哼!”若望粉肉的嘴唇裏吐出了一連串讓阿耳斐心悸的句子,“神父大人的無心之舉,險些造成了誤會,讓你與那俄國妓女都以為找到了親人。你別以為你們兩個偷偷在教堂後邊幽會的事情沒人知道,除了神父大人,我們都清楚得很。起初,我以為你們只是錯誤地互認母子關系,但是那一天,神父抽打你的時候,那妓女的眼神不像是心疼自己的親生兒子,卻似看著戀人。”

阿耳斐被徹底擊中要害,站姿變得愈發僵硬。

“我當時便奇怪,那妓女死了之後,你居然輕撫她的臉,燒到神志不清的時候嘴裏叫的不是‘娘’,卻是她的名字——喬蘇。想來,你們必是日久生情,她起初將你視作自己的親生子,後來大概是得知你們並無血緣關系。於是,虛假的親情聯系碎了,取而代之的,居然是荒唐的男女之情!這裏的每個兄弟,夜裏都陸續有一些見不得人的小動作,我聽與你同居的費理伯講過,你從來沒有,他們還一度笑話你不是男人。其實,你已經成為男人了吧?為了不捅破這層關系,捍衛你的尊嚴,那妓女服下了你悄悄遞給她的烏頭堿,臨死前還咬破自己的舌尖,就怕我看出來她是服用我制作的毒藥而死的。你之前不是還向我要過冰糖嗎?到我花房裏來翻這翻那,其實是想找烏頭堿吧?那妓女因為費理伯的死而被抓,你怕你們的關系會被她捅破,這才決心讓她去死,通奸之罪也可以讓死去的費理伯來背。你當時一定很害怕,盡想著如何犧牲他人來保護自己。但是,喬蘇臨死之前,卻把一張戀人牌放進那姓杜的女人手裏,向她坦白了你倆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