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喬在山脊前停了下來,太陽就像一根藏在深藍色天空裏的金針。她背靠在一塊布滿了青苔的巨石上。片刻後,加布走了過來。

她朝後撩了撩沒有紮進馬尾辮的鬈發,“就30秒,讓我喘口氣。”

加布卸下了他的背包,拿出一個餐具箱,喝了一大口酒,隨即把酒遞給她。

“謝謝。”她喝了一口,擦擦嘴,“你有高度計嗎?”

他搖搖頭,但他不斷起伏的胸口告訴她,他們已經到了很高的位置。

她的卡車停在後面兩英裏處,在可能比他們海拔低1000英尺的一條狹窄的道路上。她和加布已經徒步爬了90分鐘的山,從她的《斯坦尼斯洛斯國家森林步道指南》和埃文·德萊尼給她的地圖來看,他們距離發現菲爾普斯·威利的屍體的廢棄金礦仍然還有一英裏。

加布朝森林的頂點掃了一圈,覆蓋在周圍山腰上的是一片黑松樹、白色的冷杉和逐漸轉變為緋紅色的山茱萸。他指著一棵向上直沖的針葉樹,樹上塵土飛揚的綠色樹枝在他們頭上蔓延。

“這是傑弗裏松,它只生長在6000多英尺以上的地方。”他朝她笑著,看上去像是一種挑戰,“我們爬得太低了,根本不用擔心氧氣供給不足的問題。”

“是啊,那是當然——你可以從這裏跳傘,然後打敗我,沒必要自我吹噓。”

“不,要是一個警察動用空軍國民警衛隊的資源來和他的女朋友約會的話,政府肯定得惱火。”

他把奧克利墨鏡推到了頭頂上,看起來像是一個作戰的發型,說起話來也是如此,仿佛進入了隨時應戰的狀態,可他不能阻止喬暗中觀察他那重要的身體標志。

他的膚色很好,古銅色,爬山後愈加煥發紅潤;呼吸急促,這在高海拔的地方很正常;脈搏強勁,她可以看到它在他的脖子上跳動,一直沿著下巴下來;他的眼睛清澈、深邃,且聚焦——在她身上。

她的手臂不由自主地張開,抱住了他,親吻他那頸上跳動的脈搏點。他無言地把她緊緊地拉在身邊,抱著她,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他吻了一下她的額頭,隨即她微微側過臉,他吻了她的嘴唇,吻了兩次。

隨後他笑了起來,拍拍她的背,再次拿起了他的背包,“浪費了一整天,兩個露營者。”

喬敬了個禮。這沒什麽大不了。

但她還是不由自主地望著他,即使在他最糟糕的一天,說他是塊“難啃的骨頭”都不足以描述他。況且今天還遠不是他最糟糕的一天。

他強壯、年輕而且活力十足,可還沒有完全從胸部中了一顆9毫米子彈的傷勢中恢復過來。

他最近才回到加利福尼亞州空軍國民警衛隊工作,並即將畢業於舊金山大學。因為還沒有收到體檢報告,他還不能回去履行軍事義務;他的體重還沒有恢復到住院以前,耐力也大不如前,肩胛骨之間的一片汗跡弄黑了他身上的舊金山大學T恤。他仍然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但卻拒絕使用藥物來止痛。

喬知道,那源於他的驕傲和男子氣概,以及想要成為索菲心目中幹凈而清醒的榜樣的決心;也源於他曾是空軍國民警衛隊第129救援聯隊跳傘救援人員。加布在陸地、海上和空中開展搜索和救援工作,在服役期間,他曾執行通信衛星探索性研究,進行戰鬥搜索和救援,有時會從3萬英尺的高空向下跳到火堆裏,運用直升機跳傘方式——即高海拔、低空開傘的跳傘方式——跳傘,該設計旨在讓隱形和高速最大化,並且讓傘降救援人員能有最大機會安全降落到救援現場。

喬跟在他身後,沿著山脊穿行,周邊是大片的陽光和涼爽的空氣。山間幹燥、空曠、荒涼,美麗且令人難以置信地安靜。她擡起頭,穿過松樹的綠色樹頂,只看到幹枯的藍色。她的腳步輕輕地落在灰塵和松針上,從它們上面她聽到微風穿過樹枝的沙沙聲。人類侵占這裏的唯一標志便是聳立在山脊之上的高壓電纜橋塔上的那些電源線,它們高高掛在峽谷和河流上方。那一刻,喬希望她可以在那裏簡單地掛一根線,直接滑向礦井。

加布跟隨她的目光望去,“沒有路了。”

她笑了。在前面,道路轉向一個峽谷的底部,隨後穿過一條巖石遍布的河流,向上延伸到另一側。但在河的上遊,坡度陡峭不堪,並開始攀升到高聳、鋸齒狀的內華達山脈的林木線和白雪皚皚的峭壁,峽谷對面的山脊上聳立著一座座高壓電纜橋塔,中間由一個鋁制的狹窄過道連接著。

“從這裏走,我們的行程可以縮短3英裏,這樣可以節省幾個小時,幾百英尺的攀巖。”她說。

加布俯身向她,“天哪。”

“好吧,可那兒有高電壓、橋倒塌的危險。”

“如果你想要這樣的驚險刺激的話,就讓我們離開這裏,找到一個地方。過來看看這個礦井吧,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