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在半山腰的斜坡上,馮尼找到了那把AK-47步槍,他一把抓起它,就像它是全世界最好的、最酷的、最能賦予人生命的一瓶威士忌一樣,把它貼近了胸口。他身上的每一寸似乎都開始疼痛,一個跳動的聲音在嘮嘮叨叨地向他抱怨,這些傷都是那幫小兔崽子惹出來的。

他絕不會讓他們逃脫。

他必須趕在豪根到達之前處理完這件事,要是他不能挽救這場大災難的話,豪根很可能會解決掉他。

就像悍馬車行李廂裏的那具屍體,還有那個叫格裏爾的小子一樣的下場。

他一屁股坐在四處飛濺的泥漿裏,吸了口氣,又檢查了一遍他的步槍。就在悍馬車翻車時,它也做了和他同樣的決定:我要留在這裏。這把槍是他的朋友,朋友就該生死與共,不管何時何地都在一起。

他檢查了一遍槍口,確保沒有任何汙垢堵塞住步槍的機械裝置。然後,他站了起來,俯身往下看。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處理掉這些小兔崽子。否則,他們將會逃得越來越遠,把這件事給泄露出去,然後就像他們在悍馬車裏那樣找一幫救兵來追趕他。

豪根會理解的——只要一切在他到達之前都已經解決得幹幹凈凈。馮尼會向他解釋,說他被他們逼到了一個角落裏,別無選擇,只能這麽做了。這就是豪根常說的一句外國話——命中注定的事情。

就目前而言,他知道應該留哪些活口。奧特姆小姐——她可是賺錢機器雷尼格小姐。還有那個穿水嫩的粉紅色上衣的狐狸精——佩頓,可以作為一個鼓舞士氣的人,一個玩物,讓奧特姆乖乖地聽話。其余的人都可以殺死。

他們現在就得去死,就是現在。從邊緣冒險集團的凱爾先生開始,帶著玩具槍的裏特爾。隨後是那兩個遠足經過這裏的夥計。在這裏,沒有人會聽到步槍射擊的回聲,也沒有人會想起這兩個家夥。

他不停地爬山,慢慢地爬著,一寸又一寸地往上爬——越爬心中的怒氣越重。

一陣風刮過了松樹,在遠處,滾滾的河水流過巖石。在他下面,從峽谷兩側傳來了一陣聲音,那是一陣刺耳而筋疲力盡的孩子的叫聲,也許他們想知道為什麽他們的摩卡星冰樂和白金信用卡不能讓他們離開那裏。

馮尼小心翼翼地附身向前,看看那些等死的小子們正在峽谷底部幹什麽。

可他什麽也看不到。

峽谷的斜坡從這個角度看上去太淺,他看不到峽谷的底部,也看不到他們在幹什麽。

他又坐了下來,“小兔崽子!”

他把AK-47步槍挎在肩膀上,他需要一個更好的制高點來看清這些小子,於是他轉身朝馬路方向爬去,爬到了搖搖欲墜的斜坡上,頭腦裏那火爐般憤怒的嘶嘶聲越來越響。

一分鐘後,他找到了丟失的手機。

“留在原地,振作點,”加布對諾亞說,“我們馬上就回來處理你的腿。”

諾亞冷靜地點點頭,他的臉色就像魚肚子一樣蒼白,眼睛裏不停轉著疼痛難忍的神情。拉克在他附近徘徊著,她外表看上去平靜,但實際上已經被壓力壓得不住地哼著。

喬在加布背後爬著,穿過翻了個四腳朝天的悍馬車的殘骸,他像鰻魚一樣順滑而輕盈地滑過了空心的窗框,她跟在後面,身體僵硬、傷痕累累,隨即落在了泥漿地裏。

空氣中彌漫著汽油、橡膠和潮濕苔蘚的味道,她蹲了片刻,呼吸著空氣,感受著周圍的空曠,這是廣闊而自由的感覺。

她仔細地觸摸著車上每一處的凹痕和裂傷,站直了身子,這是她第一次看到汽車殘骸的全部,她的喉嚨收緊了。

悍馬車從峽谷東部的斜坡滑下來,滑到了斜坡的中間,被坡上一排巨大的巖石刮破。滑到一個花崗巖的水閘門前時,巨大的沖力使車速放緩,以一個斜角轉向了旁邊的軟土,沖向了河堤,這才讓它沒有像一顆炸彈那樣從大約80英尺高的巖脊上筆直落下。

巖脊已經被嚴重侵蝕,上面布滿了突起的樹根、巖石和搖搖欲墜的灰塵土塊。一旦巖脊坍塌他們都得死;可相反,悍馬車翻倒在了離巖石遍布的河流邊緣大約十幾英尺的地方。

她走到河邊,河裏滿是鵝卵石和長滿青苔的巖石。在河的上遊,河水在石塊周圍不斷沖刷著,水聲聽起來很平穩,但更遠一點的地方,水流卻看上去洶湧澎湃,很是奇怪。

他們實在是幸運,她不願去想那是多麽的幸運。

她仍然站不穩,但跳動的脈搏聲已經不再沖擊著她的耳朵。她沒有那種嘗到水泥灰塵或是聞到油狀黑煙的奇怪感覺,但她的嘴巴卻是幹的,雙腿在顫抖。於是,她轉過身來。

她看到每個人都在盯著她。

他們在車輛周圍繞成一個半圓遊蕩著,確切說來並沒有全身發抖,也沒有哭喊,但看得出充滿了恐懼、震驚和迷失感,眼睛都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