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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根幹凈利落地停下了沃爾沃越野車,在他的車前燈的燈光下,一位年輕的副警長正俯身靠著巡邏車,抓著無線電發射器,在進行簡短的對講,隨後拉下了眼罩,在滂沱大雨中拖著沉重的步伐向他走來。

薩賓從沒有這麽緊張過,她蜷縮起了身子,“他要幹什麽?”

“有情況,我想。那輛卡車可能屬於那兩個被卷入我們今天的行動的遠足者。”

斯特林格在後座上說:“我敢打賭你說得不對,不然的話為什麽車子還開著呢?”

他不應該這麽說。豪根不止一次覺得,要防止斯特林格在錯誤的時刻漏嘴說出某個信息是一件極其棘手的事情。這個男人很勇敢,但愚蠢極了。

他看著後視鏡裏的斯特林格,“閉嘴。你是薩賓的弟弟。我們正在周末去內華達山上的一間木屋的路上,有什麽事,讓我來說。”

艾米·唐——一個開著本田思域的女車主,那輛車的輪胎和鍍鉻輪圈絲毫不引人注目,顯然那是她自己的車——在拉特納太太的房子前面停下車。那一刻,唐看起來並不想讓自己的車輛無人看守。她關掉了車裏的音響,碧昂絲的歌聲停了。

她和埃文盯著房子——房子外是一道鏈環柵欄和幾個破爛的塑料風車,人行道上滿是裂縫,前門前有幾級混凝土台階,門廊裏的燈相當昏暗。

“你可以待在這兒。”她說。

“為了不讓拉特納太太的狗在你鋥亮的車蓋上撒尿嗎?我想不用了吧。”埃文說。

她們走進了凜冽的寒風中。要知道,這樣惡劣的天氣和這樣破舊的街區,是舊金山的旅遊手冊中絕對不會提到的。

風車噼噼啪啪地朝她們噴濺著水,大門半掩著。透過半拉的窗簾,埃文看到從電視機上反射出來的藍色光線。唐按了門鈴,屋裏爆發出一陣狗叫。

“真像巴甫洛夫的狗。”埃文說。

唐手裏拿著她的徽章錢包。這是拉特納夫人打開門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東西。

貓眼後面,她的眼睛散發著渾濁的大理石色,陰冷不已,“這裏,我希望你的毒性不那麽強烈,比如下水道氣體。”

那只叫佩皮特的狗彈跳著,躲在她身後叫著,它身上裹著一塊小小的印度班丹納花綢巾,穿著一件帶有警長帽圖案和星星的西式背心。拉特納夫人的方格花布衣服擋在門口,她朝埃文皺了皺眉頭。

“你的徽章呢,警察?”

“我不是警察,但唐是警察,她代表了我們兩個。”

唐收起了她的徽章,“我們想和你的兒子魯本談談。”

“他不在這裏。”

佩皮特繼續在魯比·拉特納的雙腳周圍不停彈跳著,比剛才更高、更激動了。

“你能告訴我們他在哪裏嗎?”唐說。

“不行。”

“我們可以進來嗎?”

“除非馬撒尿時撒出香檳。”

客廳傳來一陣陰森恐怖的聲音,像是超凡脫俗的歌聲,起伏而高亢。像是牛仔在用約德爾唱法唱歌,那是斯利姆·惠特曼曾創下的古老的記錄。歌聲讓埃文的皮膚緊縮,佩皮特汪汪地不停叫著,哢嗒哢嗒地用它的腳尖筆直彈跳著,像彈簧一樣,跳到了拉特納夫人裙子那降落傘般的褶皺裏面,那裏簡直就是哈迪斯的冥界。過了一會兒,狗停止吠叫,落到了地板上,它蜷著身子,夾著尾巴,快步走到了客廳裏面。拉特納夫人繼續盯著埃文。

“你上次騙了我,說想雇傭小魯本參加一次派對演出。接著說吧,說重點。”

“我上次來這裏是因為我想和小魯本取得聯系。我們有一個共同的熟人。”兩人離得很近,“可你卻用手槍把我趕跑了,現在唐警官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唐只有拉特納夫人一半的身高,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任何恐懼。“傳單上面寫著他不只是長途垃圾搬運工,還能擔任酒吧服務生、組織派對。他會組織什麽類型的派對?比如說,孩子的生日派對?他的假釋官是否知道這些?”

“走開。”

“我想您是他的業務經理,那你是否聯系過他的一些潛在客戶?因為我相信住在郊區的先生和夫人可能會一次又一次地詢問,那個身穿彈力紐扣衫的家夥有沒有暴力犯罪的前科。”

拉特納夫人喃喃自語著什麽,聲音又輕又快。

“你說什麽?”唐說。

埃文說:“那是一種西部的傳統昵稱吧。至少,我覺得‘惡心的女同性戀’的意思是‘親愛的’。”

“哦。”唐微微側著頭,就像是一把刀一抖,“我可以打電話給魯本的假釋官,他一定對這些很感興趣,尤其是在魯本可能已經離開舊金山而沒有通知他的情況下。”

“我從來沒有說過這話,不要扭曲我的意思。”拉特納夫人在門口轉了個身,看上去活像是棟建築。“他沒有搞什麽孩子的派對,這完全是合法的。我警告你,不要串通假釋官一起來找他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