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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頓身體筆直地躺在冰冷的泥土上,雙眼半睜半閉。她的臉部肌肉松弛,胸口毫無起伏。加布跪在她的身邊,臉上迸發出洶湧的情感,就像一根火柴一樣燃燒著。他額頭著地,重重地打了一下自己的手背。喬的胸口也充斥著憤怒和難以置信。

失去一個病人對她來說是一種傷害,而失去一個年輕的病人更讓她覺得痛徹心扉。醫生、護理人員、消防隊員,還有跳傘救援隊員,所有這些人都只能千方百計地阻止自己的情緒爆發。當死傷發生的時候,他們的感覺並不像是受到了打擊,而是仿佛一個下水道被打開了,他們不得不吞下裏面的一切,隨後只留下一片真空。

喬能聽到河流的咆哮聲,洶湧的波濤在巖石周圍翻騰,冰冷的河水沿著山脊傾瀉而下。她又一次想到,這一切本來都不應該發生,被響尾蛇咬傷不會這麽快就死了,就算是被一條莫哈韋沙漠的綠蛇咬傷也不會那麽快。

她俯下身子,靠在佩頓身上。手裏揮動著手電筒,照亮了她的雙眼,她的瞳孔收縮了。

她還沒有死。

“趕緊做心肺復蘇。”加布說。

他俯下身來,開始對佩頓的肺部吹氣,可她的胸口沒有動靜,依然沒有呼吸,也沒有任何聲響。沒有任何跡象表明她吸入了氧氣,她還是全身軟弱無力。

“氣道完全堵死,她的喉嚨也已經腫得堵塞住了。”他說。

喬感到一陣虛脫、暈眩,她努力直起了身子。佩頓朝另外一邊落了下去,可能已經不行了。喬似乎聽到她的腦袋裏發出了一陣回響,仿佛在說“我們必須要走了,她已經死了,很抱歉”。

不行。她又集中起了精神。

她看著加布,“我們不打算告訴她的父母這事。”

他盯著佩頓,“絕不。”

即便只是一陣低語,他聲音裏透露出來的激烈也讓喬感覺胸口一陣壓力。

“氣管切開?”他說。

這是一個絕望的想法,讓佩頓接受一次緊急氣管切開手術,但情勢絲毫刻不容緩。他拿出折疊刀,摸到了佩頓的脖子。

“注意四周是否有人來。”他說。

喬掃了一眼漆黑的山坡。月光下,除了移動的人影,她什麽也沒看到。她抓起佩頓的手腕檢查脈搏。脈搏還在,而且相當平穩。這是怎麽回事?

“也許是毒液的負荷太強大了?”她說。

不對,不對,這真是大錯特錯——可是她的脈搏真的就在那裏……佩頓嘴裏吐出了幾個字:“小時候,我……”

喬驚呆了,哦,上帝呀,“是過敏嗎?”

莫哈韋沙漠綠蛇的毒液可能讓它的獵物癱瘓,並停止呼吸,可是卻不應該讓受害者的喉嚨腫脹並堵塞。

但是嚴重的過敏反應可能會造成這種後果,比如過敏性休克。

加布滿臉的驚訝和懷疑,“難道是因為被毒蛇咬傷,引起了過敏?”

蛇咬後的過敏性休克是一種罕見的並發症,只在受害人以前也曾接觸過毒液的情況下發生。

“佩頓說過,‘小時候,我差點被響尾蛇毒死,’”喬說,“我還以為她的意思是說有蛇鉆進了營地,可是——”

“也許事實上她的確被響尾蛇攻擊過?”

喬一把抓起急救包,翻開包,拿出了一支腎上腺素注射針。

加布在佩頓的天鵝絨褲子的底部切開了一個洞,撕開了衣服,露出了她的大腿。喬按開了注射針後端的蓋子,把針頭捅到了佩頓的股四頭肌上,把腎上腺素直接注射到她的肌肉裏。

她按下了針頭,慢慢地數到10,似乎這一針的時間特別長。隨後,她拔出針頭,在注射的部位揉了一揉。

兩人隨即便開始等待,希望奇跡出現。喬時刻注意著佩頓的脈搏,加布手裏握著的折疊刀在手電筒的光束下閃閃發光。

佩頓有了呼吸。

她開始喘氣,胸口開始上升。

喬低聲說:“回來,回來,親愛的。”

加布舉起刀,放在她的喉嚨上面,時刻準備著。她喘了一口氣,開始吸氣了。

“恢復位置。”他說。

兩人把她推到了喬的邊上。她的肺部開始工作了,氣道開放了,嘴巴張開、雙眼也睜開了。

“就這樣,”喬說,“佩頓,堅持住!”

加布一屁股坐在他的腳後跟上。盡管野外寒風凜冽,他卻已經汗流浹背。

佩頓看著喬,低聲說:“發生了什麽事?”

“你過敏了,我們給你注射了腎上腺素。”

她閉上眼睛,“謝謝你。”

喬試探性地伸出了手指,指尖繞在一起,濕漉漉的頭發落到了女孩的臉上,“你小時候,是不是被響尾蛇咬過?”

“沒咬過。”

喬皺起了眉頭。

“就在毒牙要伸進來的時候,它猛地放開了我的腿。可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