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OP(第2/10頁)

一只溫熱的煤球爐擺在角落,房間裏的空氣被燃盡,爐子裏的火已經滅了。

我推了推男人的身體,沒有反應,解開他一只手腕上的麻繩,測了測脈搏,已經失去了生命體征。他戴在手上的機械表已經停了,表盤上的日期顯示十二月十二日。

是誰殺了他?和綁架我的是不是同一個人?

該死的渾蛋!

無論將我囚禁在這裏的人是誰,顯然沒有打算給我留活路,床上的屍體就是最好的證明。屍體早就沒了溫度,從失去動力的機械表來推測,這個男人至少死了二十四小時。男人手上的雙環扣結和綁我的死結不一樣,說明綁架我的起碼有兩個人,無論為了錢還是曾經與我有過節,我都擔心他們會對我的妻兒不利。

必須趕在他們下手之前找到妻子和兒子,首先我要從這該死的屋子裏出去。

認真把屋子檢查了一遍,我發現原本屋子的大門就是一塊包著銹鐵皮滿是鉚釘的爛木板,透過門板上的縫隙可以看見大門外部的把手上插著一根鐵棍,和屋子其他幾扇被封死的窗戶一樣,完全沒有逃生之法。

屋子裏也沒有什麽稱手的工具,我找了一張破凳子,掰下一條木腿,試著撬開封住窗戶的木板。

開始有水從地底下滲出來,每踩一步都會從地板縫裏擠出一汪水。我聽見潮湧般的水聲在拍打著整間屋子,不斷有水從墻上的木板縫隙裏灌進來,散落在地上的木板慢慢漂浮起來。很快,我的小腿就浸沒在了水裏,我不得不屈起膝蓋來穩住重心。

起初我還以為是自己敲壞了某根水管,不久卻發現情況不對勁。

我感覺整間屋子開始震動,渾濁的水橫沖直撞,暗流下各種玻璃碎渣和散落的釘子蠢蠢欲動。我蹚著水跨上了床,和腳邊男人的屍體一樣,我對上漲的水位束手無策。

屋子脆弱的木板被沖破臨界點,巨大的水壓在墻上撞出一個缺口,強烈的旋渦把我卷入其中,嗆了好幾口水,漂白粉的味道很重,沒等腦袋冒出水面,我就被沖出了屋子,如同遊樂園裏的激流勇進一樣,眼看我就要被沖下瀑布一樣的懸崖。

一根不銹鋼杆子突然豎在我面前,就在經過杆子的一刹那,我手腳並用纏住了它,身體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水流的沖擊力。所幸我抱著的是一根非常堅固的杆子,身後深不見底的懸崖激起陣陣水霧。完全搞不明白哪裏來的這麽多水,這到底是個什麽鬼地方。

肆虐的水浪正在慢慢瓦解剛才囚禁我的屋子,那具男屍連同床,在我面前打了個轉,淹沒在了傾瀉而下的水流之中。

這才發現這間只有一層的平房外墻面是鮮艷的紅色,傾斜的屋頂上寫著大大的白色英文字母:

P-O-O-L。

水池?

這是在諷刺我現在的狀況嗎?

沒等我想明白,屋子終於被肢解了,僅僅幾秒鐘之內,它在我面前崩塌,四分五裂地沖向我,我盡力躲避著碎片,可手肘和膝蓋還是被撞傷了,力氣也正在慢慢耗盡。

剛才那扇包著銹鐵皮的大門,正壓著水花,直愣愣地沖我而來,速度之快就像一輛刹車失靈的卡車。

轟隆!

隨即而至的劇痛讓我知道自己是被撞上了,身體脫離開那根杆子,我開始急速下墜,離心力將我的內臟往上拋去,心裏一陣空虛。

“完了!”我大喊一句,耳邊水流的巨響,讓我連自己說話都聽不清楚。

閉起眼睛,在墜入水面的那一刻,我的腦海中只有一個最大的疑問還沒有找到答案:

是誰想要殺了我?

Y

Y形的岔路,兩條截然相反的路在我面前延伸向未知的遠方,究竟該往左還是往右?

死裏逃生的我已經渾身濕透,因為劇烈奔跑直喘粗氣。每從肺裏呼出一大口氣的時候,就感覺喉嚨火辣辣地疼。

天色開始暗了下來,夕陽下的街道房屋變成了一個個黑色的剪影,令我完全分不清方位。下班趕路的人群和車流,讓我不確定身後有沒有人在追我。要是被那些人抓住,可能連命都保不住了。

身上的衣服從裏到外濕了個透,奔跑時的汗水帶著身體的溫度揮發,風一吹我不由得打了個冷戰。腿上的傷口沾了汗水,也一下接一下地刺痛著我。

岔路口的轉角上,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亮起了招牌燈。我拉緊衣領,朝便利店跑了過去。

“叮咚”一聲,電動門自動滑開,滿臉青春痘的男營業員站在收銀台後面,熱情地向我打著招呼。

我沒有理睬他,走到角落的投幣電話旁。我的手機丟了,好在我記得妻子的手機號碼,便趕緊給她打過去。

我擡頭看見安裝在便利店死角裏的反光鏡,鏡子裏的營業員正偷偷盯著我,目光交匯之際他匆忙看向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