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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在白河家的男嬰,除去成為他名字由來的那件奇事,直到三歲以前,都平凡而健康地成長著。

至於那件奇事,其實也沒有任何人能證明它真正發生過。反正幾乎沒有人相信。畢竟目睹了那件事的人,只有嬰兒的父親——白河高行一個人罷了。

高行就職於某家制藥公司,是負責設計生產工程的技術人員。嬰兒出生時,他還在工廠裏。接到醫院打到工廠的電話後,他才知道自己有了個兒子。當時他一手拿著聽筒,另一只手握拳做了個勝利的姿勢,隱約猜到電話內容的同事們都為他鼓起了掌。

他結束加班趕往醫院。筋疲力盡的優美子和她的母親待在病房裏,給他打電話的就是他的嶽母。打聽到嬰兒被送進了新生兒看護室,高行匆匆問候了優美子,隨後便離開了病房。

新生兒看護室能夠透過走廊的玻璃窗看到。裏面躺著五個嬰兒,身邊都放著寫有母親姓名的牌子。高行正準備尋找“白河優美子”的名牌,就在此時,難以置信的事情發生了。

其中一個嬰兒似乎瞬間發出了光芒。那道光的顏色難以言喻,硬要說的話,應該更接近白色。光芒包裹了第三個嬰兒。高行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光芒已經消失了。這回他看到嬰兒旁邊放著印有優美子姓名的牌子,便確信自己剛才只是錯覺罷了。他認真審視嬰兒的面孔。長得真像優美子。

回到病房後,高行對優美子和嶽母提到了那道光的事情。優美子躺在病床上笑了起來。“這麽快就寵上孩子了呀。”嶽母也笑了。

“可我當時還不知道那孩子是我們的啊。”高行一臉認真地辯駁道。

“那幹脆給孩子取名叫光好了。”優美子提議。

“什麽啊,太隨便了。”高行苦笑著回答,心裏卻認為光這個字確實挺不錯。

三天後,他想好了兒子的名字。就叫光。念作MITSURU。

“這跟光沒什麽區別嘛,”優美子說完,還是點了點頭,“不過這個名字真不錯。”

這是那年初夏的事情。

後來,白河夫婦過上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日子。頭一次養育孩子,自然會有許多猶豫和疑惑,但高行和優美子都沒有把那當成負擔。

時間如同白駒過隙,光三歲了。

那年夏天的某日,高行下班回來,發現優美子心情大好地站在玄關,手上還拿著一張畫紙。

“快看這個,是光畫的。我吃了一驚呢。”

“哦,畫了什麽?”他還沒來得及脫掉第二只鞋,就接過了畫紙。上面用蠟筆畫了一個紅色長方形的東西。蠟筆是高行幾天前買回來的。

“這是什麽,紅磚嗎?”高行苦笑著問。他之所以會笑,是因為三歲小孩兒頂多也就畫畫這樣的東西,但作為母親還是會高興得不得了。

“你看不出來嗎?我可是一眼就看出來了。是靠顏色看出來的。”

“顏色?”高行仔細審視畫紙。上面的方形物體似乎並不是用紅色蠟筆塗抹的,而是由好幾種顏色重疊而成。“你這麽一說,我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這種顏色。”

“對吧,對吧。”優美子露出高興的表情,“那麽,這到底是什麽顏色呢,爸爸知道嗎?”

高行拿著畫來到走廊。他打開走廊盡頭的門,眼前是個緊湊而精致的LDK小家。他坐到餐桌旁的椅子上,一邊扯開領帶,一邊觀察四周。當他的目光掃過廚房時,答案自然而然地浮現出來了。

“是冰箱嗎?”

“猜對啦。”優美子高興地拍了一下手,“你看,是不是很厲害?”

“唔……”高行沉吟道。他們家的冰箱顏色與畫紙上的一模一樣,仿佛是制作冰箱的色樣板一樣。調和出如此一致的顏色,這對大人來說都是一項艱巨的工作。

“不過,為什麽是冰箱呢?”

“他說因為冰箱的顏色最好看呢。那孩子畫完後,我馬上看了一眼他的蠟筆。那裏面的八種顏色都被用過了。你能明白嗎?今天是他第一次用那盒蠟筆,為了復制出冰箱的顏色,他把八種顏色全都用上了呢。”優美子興奮地說。

高行又把畫和冰箱對比了一遍。無論怎麽看,都是同一種顏色。“太厲害了。”

“是吧?”

“光在哪裏?”

“隔壁房間。”

高行拉開紙門,瞅了一眼隔壁的和室,看到了穿著水藍色運動衫的光的小小背影。光蹲在和室中央,正忙著往新的畫紙上畫著什麽。

“你在畫什麽啊?”高行在他背後問了一句。

光轉過頭對他笑了笑,重新轉向畫紙。與其說是畫畫,他的樣子看起來更像用蠟筆在畫紙上塗抹。他不斷拿出不同顏色的蠟筆,按到畫紙上轉著圈塗抹著。

高行走到他身邊坐下,想看看那張畫紙上究竟會出現什麽東西。紙面被某種朦朧的綠色、有點接近草色的顏色占據了。高行擡起頭四處張望,很快便找到了。原來是墻壁的顏色。這間和室的墻壁顏色與光塗在紙上的顏色沒有一絲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