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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點整,木津玲子準時到達了約定的地點。這裏是位於酒店大堂的法國餐廳。玲子並不喜歡這種店,比較符合她口味的西餐只有意大利菜和西班牙菜。可是跟她約好的男人堅信同女人密談時最適合吃法國菜,她無可奈何。

服務生走過來,她報上了相津這個名字。服務生對她鞠了一躬,把她領到了座位上。那是入口處掛著門簾的單間,男人已經在裏面喝著啤酒等她了。

“我過一會兒再叫你。”男人對服務生說。服務生欠了欠身便離開了。目送服務生離開後,他目不轉睛地盯著玲子的臉,嘴角勾起了醜陋的弧度。“每次見到你都是這麽美啊。”

“謝謝。”玲子假笑了一下。在這個男人面前,她已經形成了這種條件反射一樣的習慣。至於自己真正的笑容是什麽樣的,她幾乎已經遺忘了。

男人把啤酒倒進杯中,一口氣喝掉一半,眼裏突然冒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神情。“上回那件事,你幫我查了嗎?”

“查過了。”她回答。

“怎麽樣?”

“光果然沒怎麽回家。我認為他應該是在外面租了房子。”

“只有那幫所謂親衛隊才知道他租的房子在哪裏嗎?”

“好像連親衛隊也只有一部分人知道。”

“名字呢?”

“我也查過了。”玲子從包裏掏出記事本,撕下一頁遞給男人。那上面寫著兩個人的名字——宇野哲也和相馬功一。

男人看過那張紙,雙眼瞬間瞪大了,連雙頰也微妙地僵硬了幾分。

“怎麽了?”玲子問。

“沒什麽。”男人將紙條放到桌上,“這兩個人的背景呢?”

“我可沒辦法查得這麽詳細。”玲子搖著頭說。

男人把啤酒一飲而盡,盯著玲子身後的墻壁陷入了沉默。兩人之間經常會出現這樣的沉默,所以玲子也很識趣地沒有搭話。她覺得既然不用說話,那就無須勉強了。

玲子第一次看光的演奏,是在未完工的市民中心舉辦最後一場音樂會的晚上。告訴她那裏有那種活動的人,是一個經常在健身俱樂部跟她在一起的女高中生。“既可以消解壓力,也能讓心情變好,總之實在是太棒了。你也去看看吧。”女高中生露出孩子般的表情,讓玲子不禁暗想,不久以前我也是這個樣子的嗎?如果玲子當時什麽都不知道,也許會毫不在意地忘掉那段對話吧。可是當她聽到那些話時,心裏卻有了想法。

不知從何時起,每到淩晨兩點,她就能透過窗戶看到那忽明忽滅的奇妙光線。那道似乎是從小學教學樓頂發出的光線,讓玲子有了某種奇妙的感覺。她就像第一次參加搖滾樂演唱會那樣興奮起來,心中充滿了重回故地的安寧。真想到發出那道光線的地方去看看啊——她甚至產生過這樣的想法。但她終究沒有去,因為她對自己那種不同尋常的關注產生了恐懼。

從女高中生口中聽到光之音樂會的消息時,她馬上想起了那件事。她有一種直覺,兩者之間一定有關系。於是當天晚上,她帶著打發時間的想法去了那個地方。

搖搖欲墜的市民中心裏擠滿了孩子,人數遠遠超出玲子的想象。他們眼中都帶著期待的光芒,焦急地等待著自己的超級明星。

不久,光現身,開始了光的演奏。演奏並沒有讓玲子的期待落空,那個女高中生的話也並非誇張。可是最讓她感到驚訝的是周圍那些孩子的反應。有的人全身僵硬,徹底被迷住了;有的人目光如夢似幻,陶醉其中。玲子不禁感慨,究竟要怎樣才能如此投入啊。

那天是在市民中心舉行的最後一場音樂會,但不久演奏又在白鳥公園重新開始了。玲子也跟著參加了一段時間。因為音樂會對精神的凈化作用確實存在。可是她每次都會驚訝於其他年輕人的過度反應。玲子曾經見過跟他們露出相同表情的年輕人,一個在迪斯科舞廳深處的秘密房間裏吸毒的人。

參加了三次白鳥公園的音樂會後,玲子對男人說起了這件事。當時他們一番雲雨之後,還躺在床上。玲子只是隨口說說,並沒有想到男人會感興趣,因為他本來就不會對年輕人的事產生好奇心。她覺得,這個男人尋求的只是年輕女性的肉體罷了。可是,聽到“光樂”這個字眼的瞬間,男人的表情突然變了,催促她再詳細說說。要說詳細,她也只是講了講自己看完音樂會的感想,但男人似乎把那當成了非常重要的情報。

“那麽你在初期階段就認識他們了,對吧?”

“也算不上認識。”

“但你至少知道白河光身邊那幾個人長什麽樣吧?”

“嗯,算是吧。”

男人點點頭,隨後突然開始收拾東西,說下次再聯系她。

大約一周後,玲子又被男人叫了出來。男人給了她一個信封,裏面裝滿了鈔票,比她每月從男人那兒拿到的打工錢要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