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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個多月,我每天都過著久違了的平靜生活。我已經忘記自己所犯下的血腥罪行,暫時封印起那陰郁的復仇之心。出版社的人很器重我,希望我能繼續在社裏工作。但我還是決定領了工資,第二天就不去了。長期沉浸在平靜的生活中,鬥志會被腐蝕殆盡。明天是星期天,後天是星期一,我打算再去YAJIMA大廈埋伏。

月二十五日(星期六)

結果卻讓我心灰意冷。早上沒去,我不知道情況怎樣,但是下午下班的情景則和一個月前一模一樣。井原你這個怕死的窩囊廢!我真懷疑自己是不是搞錯了,井原會這樣謹慎根本和山內的死無關,他以前就是這樣上下班的。

不會,他開車來過我在西尾久的家。可見他以前沒那麽小心翼翼,找保鏢請司機是最近才有的事。

明天仍舊從早上開始觀察!但如果他的行程和一個月前一樣,我還是無從下手。看來只有等到晚上我才有機會,那我只要觀察他下班以後的情況就足夠了。

要不,明天下班後,我去他家門前埋伏吧。

二月二十七日(星期一)

就像我想的那樣,晚上七點剛過,這只膽小的鴿子就乖乖地回到了家裏。他身邊的兩位門神似乎也沒有各自回家的打算。皇冠已經熄火,就停在那個鋼架和塑料頂棚搭建的簡易車庫裏。井原源一郎大概躲在屋子的最裏面不停地發抖吧。

我沒轍了,我不知道他的警戒會持續多久。半年?一年?甚至兩三年?除了監視、埋伏和等待,我能做的還有忍耐。忍無可忍,無須再忍,幹脆拿槍沖進去,拼個你死我活。

二月二十八日(星期二)

今天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我碰到了伊藤照子。雖然覺得這樣沒用,但我還是每天都去茶室眺望YAJIMA大廈的門口。這時我突然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原來是照子。我對她滿懷愧疚,但她卻一點兒也沒介意,反而用十分開朗的語氣向我打招呼。

照子大體上已經知道了我的事。她坐在我的對面,小聲問我:“山內死了,是你幹的吧?”我聽到這話既激動又猶豫,心想她或許是我的朋友,於是就承認了。

“我就知道是你。”她這樣說,口氣中既沒有恐懼也沒有恨意,反而帶有點欣喜和自豪,看來這女人是迷上我了,她不會向警察報案,也絕不是井原的爪牙。我決定向她全盤托出,這對我將來的行動也有利。

我發現自己在述說時,竟然有點得意的心情。大概我一直堅信正義站在自己這邊。我不可能將殺死山內這件事四處張揚,但並不表明我不想說給人聽。這次有機會讓照子成為了我的聽眾,我也才發現自己原來已經忍了很久了。

我把妻女被害的事告訴了她,但沒有具體說殺害山內的過程。講完後,這個世界上又多了一個知道我所作所為的人。說出來我有點後悔,但我覺得照子是可以信任的。我向她道歉,她卻說“沒關系,讓我來協助你吧”。於是我從她那裏得到很多有關井原的情報。

井原果然已經知道了山內被殺的真正原因。他大致有了眉目,才會請兩個保鏢來左右護駕。井原常說,男人要有體力,體力衰萬事衰。為了防止體力衰弱,每周一次的高爾夫球他從不缺席。不光這樣,他還是運動俱樂部、網球俱樂部、遊泳俱樂部的會員。不過自從山內被殺以來,俱樂部的活動他一次都沒有去過。井原果然是個膽小鬼,只會在弱女子面前逞兇。

照子還告訴我,夏天的時候,每天早上或者深夜,井原都會到住家附近的荒川河堤上去慢跑。她讓我等到七月,到時候一定有機會殺他的,但我等不了那麽久。能夠再次和照子見面,我就應該感謝上天,當我一個人不知該怎麽辦的時候,照子就出現了,我一定要牢牢抓住這個機會。

照子很想我,所以經常去我們以前去的那家茶室和公司周圍的咖啡店找我,因為她已經知道了我來這裏的目的。她今天也是為了找我,才會來這家店的。

三月二日(星期四)

既然井原已經知道山內為何被殺,那他也應該知道了是誰幹的。今天是星期六,白天我和照子見面,吃過飯後,我們在上野公園內散步。照子告訴我說,井原已經察覺到敵人是我,但他還不能對我出手。朋友借貸公司去年業績不佳,所以才玩起了交通保險詐騙的鬼把戲。他們用騙來的錢填補虧空,如果讓我的事引起了警方的注意,自己做的那些壞事也會受到懷疑。目前井原正在絞盡腦汁逃避警方的調查,而對我只能選擇沉默。如果照子說的沒錯,警察是井原現在最大的麻煩,那現在這種情況對我來說也正是個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