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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維·特芙拉的身體,從頭到胸,接著是從腰到腳,漸漸全上來了。這裏是尖塔下面狹小的空間,沃金森和山姆·霍奇斯正在這裏等著。黎明時薄薄的光線透過最頂上的瞭望台照到這裏,雖然看起來朦朦朧朧的,但還算看得清裏面的情景。

“簡直是地獄裏的一個場面,像是專門為你做成的恐怖電影的新布景。”沃金森呻吟著說道。

“我可沒興趣拍什麽恐怖電影。”導演低聲回答道。一進入這個屋子,他的臉就扭曲著,是讓裏頭的臭氣把他熏成這樣的。

“你看!”攝影指導揮動著手電筒,圓形的光影迅速在地上移動,掠過映著淡淡光線的雜亂的地板,最後停留在仰躺在汙黑地板上的死人身上。

那是一具歷時很久,已經發黑了的屍體,但還沒有腐爛。灰塵無情地沾滿死者的白發,他的雙目緊閉,嘴唇微張,連露出的牙也蒙上一層黑黑的塵埃。眼眶、臉和皮膚下的頭蓋骨已經完全塌陷,讓人慘不忍睹,而只有鼻梁還顯得異常挺拔。

“他就是史蒂夫?”特芙拉呻吟似的問道。

特芙拉和史蒂夫·亨特很熟,不但一起吃過幾次飯,兩人還一起享受過航海的樂趣。然而連特芙拉都不能馬上認出他,因為他已經面目全非了。不管怎麽看,亨特都屬於體格健壯的男人,他個子很高,又很胖,即使在盛大的社交場合也能一眼認出他來,因為他的身材太顯眼了。但是現在橫躺在腳下的他卻連一點昔日的影子都找不到,只是個瘦得皮包骨的木乃伊而已。

“為什麽會這樣?”特芙拉又發出呻吟似的聲音問道。沃金森已經不想說什麽了,只是把照在亨特臉上的電筒的光圈慢慢往下移。光圈在微微晃動,是因為他的手一直在顫抖。

生前的亨特十分注意打扮,看來他遇害時穿著潔凈的白襯衫,因為屍體上露出的衣領是白色的,但衣領下面的身上卻沾滿灰塵和血塊,好像幹燥的汙泥一樣發黑發硬。襯衫的前面被撕開一個大洞,在電筒的光圈映照下,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恐怖情景出現在眼前。他的胸口上露出一個黑洞,兩邊的肋骨被砍斷了,肉被挖開,一個寬約十英寸的大洞張開黑色的大口。

沃金森壯起膽子走近屍體,用電筒照著屍體身上的洞。

“過來,艾維。”沃金森壓低火氣叫道。特芙拉也走近了亨特的屍體。

“你看,這是心臟。”沃金森冷靜地說。

“你說什麽?這就是心臟?”特芙拉驚訝地反問道。

“是的。”

亨特的胸口之所以看起來像個黑洞,是因為胸口裏的器官已經不見了。特芙拉的視線接著往下一看,也不寒而栗了起來。只見亨特的肚子上,放著一個平平的物體,看起來就像是塊腐壞了的比薩餅。

“這真是他的心臟?”特芙拉又重復問了一次。

“是的,這是心臟,是從身體裏被拉出來,像水果一樣被劈成兩半,你想,這是為什麽?”

特芙拉輕輕搖了搖頭,輕得讓人很難看到。

“這是為了吸幹裏面的血,一滴也不剩。不僅如此,而且幹凈得讓人認為心臟裏也被舐過了,不,不是認為,而是真被舐過了。你看!”沃金森蹲下身子,用指尖捏起幹巴巴的心臟的一部分,像是要看清裏面的情形似的,用電筒還往裏照了照。特芙拉因過於恐怖,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連小腿也開始發抖。

“從現場情況來判斷,兇手在殺害了亨特後,還殘忍地把他的胸口挖開,從裏頭掏出心臟劈成兩半,再把裏頭的血一滴也不剩地吸得幹幹凈凈。”

“真是殘忍至極!我認為情況完全和你分析的一樣。”

“兇手為什麽要這麽做?他又是誰?”

“一定是吸血鬼幹的,除了吸血鬼,誰還能做出這種事?瘋子?精神異常?不,顯然不是他們,他們不可能做出這麽瘋狂的舉動,絕對是一種和人類完全不同的動物幹的,我想是和我們人不屬於一個物種的,靠吸食鮮血為生的怪物幹的,實在太讓人惡心!”沃金森怒氣沖沖地斷言。

特芙拉戰戰兢兢地呆立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突然他想起一件該問的事,但由於腦子處於驚恐中,未經周密思考便脫口問道:“理查德,你說的吸血鬼,難道是指……”

“這還用問?艾維,這屋子住的是誰?清醒一點兒!你真糊塗!我們剛來這裏的時候,急急忙忙地宣布自己挑中了紅棟的二號房的是誰?老實的卡羅爾和文森特只能隨她擺布,住進別的屋子去。還有,又是誰故意放出風聲來,讓大家以為只有通向這座塔的鐵板是打不開的?”

特芙拉無言以對。

“正是那個可怕的女人,身上流著她祖先可怕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