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小醜(第5/16頁)

“喂,連手也沒有哩!”德大寺說。

果然沒錯,屍體的雙手自手腕部分不見了!

“我回火車頭拿防水布。”德大寺說。在透過窗玻璃的燈光的照射下,他的臉非常蒼白。

“喂,怎麽回事?”車窗開了,一位乘客問。

“有人臥軌自殺,馬上就開車了。”我回答。

“啊,這裏離市鎮很近,沒辦法。”乘客說。

最後,我們找到了兩條腿,但始終沒有找到頭和手,或許因為比腿小太多,已經被雪覆蓋住了。感覺上,雪越下越大了!

不能停留太久!雖是下行的末班列車,但劄沼線是單線通行,還有上行列車要交會。不得已,我們停止搜索,回到列車上,繼續前行。屍體放在第一節車廂最前端的上下車入口處,用防水布和草席蓋住,打算到站後交給石狩沼田的警方。

六四五列車在暴風雪裏北上,我和另一位車長感到出奇地疲勞,待在第三節車廂後端的車長室休息。

就在剛過石狩追分的時候吧,一位乘客來叫我們,說是洗手間打不開,希望我們去看看。另一位車長姓丹野,是我的前輩,所以我只好帶著開鎖工具,跟在戴鴨舌帽的乘客身後。

我到第二節車廂前端的洗手間前一看,這裏已經聚集了好幾位乘客,在門前形成了人墻。我排開眾人,拉住門把試著開門。門的確是被反鎖住了。我用力敲門,問:“有誰在裏面嗎?”

沒有回答。我又問了一遍,並大聲說:“要開門嘍?”

但裏面毫無反應。於是我從上衣口袋裏取出開鎖工具,插入門鎖,再度開口問:“要打開了,沒問題吧?”

同樣沒有反應。我打開鎖。門把上的孔內寫著的“使用中”三個紅字消失了,轉為寫著“空”的藍字。

我又說了一聲“要開門了”,才將門打開。而就在這一瞬間,我背後響起了驚呼聲,連我自己也情不自禁尖叫起來。等叫聲停止,車輪駛在鐵軌上的隆隆聲響忽然在耳際變大了——是自馬桶的空洞底下傳入的。

風聲在呼嘯。

就在風聲和鐵軌的隆隆聲中,一個臉上擦滿白粉的小醜仰躺在洗手間地面上,身體正好和洗手間地板成對角線。

他稍稍露出的額頭和下巴一帶的皮膚像蠟一樣,完全是死人的色澤。自發亮、寬松的紅色小醜服袖口露出的雙手呈紫黑色,絲毫沒有生命的氣息。

他全身都橫躺在地上,可見小醜的身材極矮,頂多一百五十公分吧!

小醜的右手緊握泛著黑光的手槍。

“一定是自殺,用手槍射擊自己的額頭。”我背後的一位乘客說。

“我也聽到了槍聲。”另一人也說。

沒錯,男人額頭有個黑色彈孔,能看到白色的骨頭。

但令我們震驚的不光是這些。男人瘦小的身體四周密密麻麻插著蠟燭,而且都已點著,仿佛已死男人的靈魂般——廁所內狹窄的地板上滿是小小的火焰。風一吹過,火焰一起朝相同方向搖曳,並且配合列車的振動一起顫動。

窗戶緊閉,風似乎自男人背部,也就是馬桶的孔洞吹上來。

這時,我好像窺見傳說中的地獄景象,不可思議地被震懾住,如同靜靜站在地獄入口。我甚至還懷疑自己站在異次元世界的入口,怔怔凝視著已死亡的瘦小男人的臉。

小醜額頭的彈孔中流出一道黑紅色液體。他眼瞼緊閉,嘴唇微張,可見到一些牙齒。

我蹲下檢查蠟燭底部——是用滴蠟固定住的,大概可以推測是有計劃的自殺。男人應該是將蠟燭牢牢固定在地板上後,躺在正中央,用手槍自殺的吧!

“這位小醜是從那邊車廂邊跳舞邊走向這邊的。”一位戴高頂帽的乘客說,“很可憐,那大概是自殺前的最後舞蹈吧!”

“跳舞?”我問。

“嗯,是跳舞,邊跳邊從那邊過來,我沒睡,看得很清楚。”

但是,我回想多次巡視車廂的經過,卻不記得見過如此引人注目的人。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小醜可能沒在臉上擦白粉,也沒有從一上車就穿著鮮紅色的小醜服,自然不會引人注目。決定尋死後,他才進入洗手間化妝成這副模樣,完成最後的舞蹈,又進入洗手間結束自己的性命——也就是說舞蹈乃是他踏向死亡的一種儀式!

但即使這樣,過程也未免太華麗了些。

“這是開槍射穿自己的頭。”戴高頂帽的乘客說。

我也同意。

“活著總還是會有快樂的,何必自殺呢……”其他乘客感慨地說道。

就在此時,恐怖的事又發生了。小醜還沒有死,一聲巨響——他緊握的手槍開火了。幸好槍口並非朝向這邊,人們才平安無事,否則就糟糕了——或許是臨咽氣之前的痛苦讓他無意識中扣動了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