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活著的千鶴子(第3/7頁)

那麽把屍體肢解,然後一點一點運到遠處丟棄呢?憑我的體力,我沒有信心能獨自完成。我又不想再讓兒子介入這種罪惡的勾當。所以,這辦法還是不可行。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由於那個女人執著的信念,事態還是會朝對我不利的方向發展,這是顯而易見的。如果警方發現那女人失蹤了,一定會找到我。但不管怎麽說,我畢竟是被害者的妻子。警方就算懷疑我,他們也拿不出任何證據。單憑刑警的推測,是不可能拿到逮捕令的,當然也不可能拿到搜查令。警察總不能當著被害者妻子的面,說請你挖開庭院草地好不好。就算這麽說了,只要沒有搜查令,我也可以拒絕。但我感覺到戰爭已經開始了。這是一場我和刑警之間的戰爭。良江以她的生命為這場戰爭揭開了序幕。

或許警方暫時還沒有想到這一層,但可能性還是很大。除非我能將良江的骨骸挖出並妥善處理,否則就要有這樣的心理準備才行。所以,我必須掌握事件的全貌,最起碼要知道刑警的了解程度。不這樣的話,今後就不能進行平等的戰爭。我不但要勇敢地迎接這場戰爭,而且一定要獲勝,因為我不能斷送了染谷家的血脈和染谷醫院的前途,因為這是我的責任。

對於整件事情,我是這麽想的。九條千鶴子搭乘藍色列車的單人寢台,但在中途下車,折返東京。她埋伏在辰郎深夜慢跑的路線上要刺殺他,然後利用飛機趕上隼號列車,重回車內包廂。這麽一來,在辰郎死亡期間千鶴子正在九州旅行,制造了完美的不在場證明。這就是千鶴子的如意算盤,但是她失敗了。她反而被我丈夫殺死了。辰郎把千鶴子的屍體搬回成城公寓,又讓淳子做替身,重返隼號列車。這都是辰郎做的。他為人狡猾,頭腦靈活,且具有很強的行動力,是個充滿罪惡智慧的人。

如果以上屬實,那麽登在《相機A》雜志上的那張照片,應是為了折返東京在中途站下車之前的九條千鶴子。據刑警說,拍攝這張照片的人叫小出忠男,這個人在搭車的隔天,也就是十九日還拍下了千鶴子在熊本站下車的照片。照我的推算,在熊本站下車的已經是千鶴子的妹妹淳子了,怪不得拍不到正面而只有背影。如果不是這樣,就證明我的推測有錯。但我不相信自己推測錯誤,只要這張照片裏不是千鶴子的臉,就證明我的推測正確。要是不能證實這一點,我就無法安心,而且對以後的計劃也會造成障礙。

之後幾天,我的腦子一片空白,整日迷迷糊糊。一看日歷,不知不覺間已經是三月三十日星期五了。啊,良江埋在院子裏已經十二天了,是不是已經慢慢變為白骨了呢?我記得以前聽父親說過,人體埋在地下,十天後就會成白骨。所以我打算四月時挖出骨骸另行處理。

我終於下了決心,打電話到《相機A》雜志編輯部,詢問小出忠男的住址和電話號碼。後天是兒子畢業旅行的出發日,明天要替他準備行李,所以我想在今天把事情辦好。

暴露自己染谷遺孀的身份很顯然是不明智的,所以我用讀者的名義打電話給小出忠男,表示自己一直非常欣賞他的攝影作品,尤其是登在本期《相機A》雜志、在藍色列車上拍攝的女子照片,實在拍得太好了!這樣的照片簡直是最高的視覺享受,我表達了意猶未盡的感覺,所以想看看那個女子沒有刊登在雜志上的其他照片,不知能否如願以償。小出聽了我的恭維後非常高興,說你任何時候都可以過來看照片。我立刻說“太感謝了,那就今天上門拜訪”。

出了行德站,馬上就看到小出家的公寓大廈了。到了他的房門前,按下門鈴,小出忠男有點慌張地走出玄關,說沒想到你來得這麽早。他已經是個老人了,但在電話中聽他的聲音,我還以為他是跟我同輩的人,真是耳聞不如見面了。小出讓我看了其他照片,果如所料,都是晚上拍攝的千鶴子的照片,也就是說都是十八日的照片。就在此時,玄關的電鈴響了。小出老人出去,不一會他拿著一個綠色紙袋回到接待室。

“是這樣的。知道你要大駕光臨,我挑了幾張自認為拍得不錯的相片去放大了。”

聽他這麽一說,我倒覺得不好意思起來。小出老人完全把我當做攝影愛好者了。

“照相館的人剛剛送來放大的照片,你的運氣真不錯。你大概想看白天拍的照片吧,這裏面就有第二天拍的照片。”

小出老人說完,從紙袋裏掏出幾張放大的彩色照片遞給我。不錯,混雜在晚上拍攝的千鶴子艷光四射的照片中,果然有步出熊本站的淳子背影的照片。當我翻到最後一張照片時,我的手突然像凍僵似的停在半空。此時所感受到的震撼性沖擊是我一生難忘的。我的心臟幾乎要停止跳動了。這裏是熊本站月台。照片右上方垂掛著熊本站名的牌子,在這塊站牌下面,一個女人回眸一笑!多麽懾人心魄的回眸一笑!向著我,九條千鶴子回過頭,唇邊浮現戲謔的笑容。這相貌絕對不會錯,我的眼睛絕不會看錯,照片裏的人不是淳子,而是她的姐姐九條千鶴子!千鶴子搭車到了熊本站!這說明我的推理錯了。在熊本站下車的不是替身淳子,而是千鶴子本人。那麽,泡在成城綠色家園公寓浴室裏的那具無面女屍呢?她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