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兩個人的死 3

甲斐佳子被送到了築地第三醫院。吉敷和小谷趕到醫院,問清楚病房在哪兒之後,兩人肩並肩在夜深人靜的病房走廊裏走了很長一段路,來到了掛著“甲斐佳子”牌子的病室門口。

一個中年醫生剛好從裏邊出來,上下打量了吉敷和小谷一番,問道:“警察?”

“對。”吉敷和小谷很有禮貌地點了點頭。

“今天晚上最好不要打攪病人。”醫生說。

“精神上受到的刺激太大了吧?”吉敷問。

“是的,身體也非常虛弱。”

“不管怎麽說,丈夫就死在她眼前,受到的打擊太大了。”小谷小聲說。

“還不只這些,”醫生搖了搖頭說,“她流產了。”

“啊?”兩個警察幾乎同時叫出聲來。

“這種情況很少見。懷孕都三個月了,一般不會流產,可是……總之,現在她的身心都處於最壞的狀態之中,需要你們給予充分的照顧。”

“咳——”吉敷嘆了一口氣,還是有些不甘心地問,“只簡單地問幾個問題也不行嗎?”

“有可能的話,明天再問吧。明天上午您先打個電話過來問問,如果病人的身體狀況有好轉,堅持得了,我會同意你們過來的。”

“這麽說,現在我們只能回去了?”

“作為醫生,我希望你們這樣做。”

“明白了。”吉敷說完,和小谷一起轉身往回走。醫生要回辦公室,說順便送送他們,就跟他們一起向出口走去。

快走到出口的時候,忽然聽見電話鈴聲響。由於病房的樓道裏很安靜,電話鈴聲聽得非常清楚。

“恕不遠送。”醫生向兩位刑警鞠躬道別。

這時,值班室的門開了,值班護士急急忙忙地從後邊跑過來,“有急診!”

“知道了。”醫生回答說。

“又是袋井居民公寓的!”

聽護士這麽說,走向出口的吉敷和小谷停下腳步,返回值班室,敲了敲門。

“請問,袋井居民公寓的患者叫什麽名字?”

“啊,是個家庭主婦,叫磯田憲子。”

吉敷呆住了,像一根棍子似的戳在那裏一動不動,心說這下可糟了,真不應該把磯田夫人一個人留在家裏。

“磯田太太她怎麽了?生病了還是受傷了?”吉敷愣了半天才問值班的護士。

“受傷了,詳細情況還不太清楚。”

“怎麽受的傷?”

“好像是從五樓的陽台上跳下來了。”

吉敷語塞。

這是怎麽搞的!吉敷心裏堵得慌。磯田夫人的死,吉敷感到自己是有一定的責任的。甲斐留廣摔死以後,他沒覺得有什麽,認為那是甲斐留廣自作自受。但是,磯田憲子由於自責而跳樓,如果也死了,他吉敷的責任可就大了。不管怎麽說,甲斐留廣的死也是在他追逼之下造成的。

吉敷不想離開醫院回家。他讓小谷先回去,自己一個人坐在急診掛號處前的沙發上,等著送磯田太太的救護車到來。

樓道那頭的門被撞開了。幾個急救隊員推著帶輪子的擔架進來,不時發出尖銳的金屬撞擊聲。不用看,擔架上躺著的就是磯田憲子。吉敷默默地看著急救隊員推著磯田夫人從自己面前走過。手術室的門被打開,擔架推進去的同時,手術室的燈亮了。

搶救人員動作都非常迅速,配合得井井有條。磯田憲子被推進手術室之前的那一瞬間,吉敷看見了她那張失去了血色的臉。

手術室的門關上了,“正在手術”的紅燈亮起,宣告了亂糟糟的聲音的結束。樓道那頭被擔架撞開的門也慢慢關上,樓道裏眨眼之間恢復了先前的寂靜。吉敷回到沙發上,脫掉鞋子躺下來。

手術時間很長。一個小時,一個半小時,很快半夜十二點了,“正在手術”的紅燈還在亮著,好像要一直亮下去似的。

將近淩晨一點的時候,醫院急診樓大門前來了一輛出租汽車,一個五十歲左右,穿著白色高爾夫球衫的男人慌慌張張地進來,跑到值班室的小窗戶那裏,探進頭去,帶著哭腔說自己叫磯田,問自己的老婆怎麽樣了。

“正在做手術呢。”年輕的值班護士回答說,“您先坐在那邊的沙發上等一會兒吧。”

吉敷見磯田先生過來了,不好意思再躺著,就坐起來移動了一下位置。

磯田在沙發上坐下,垂著頭,看著地板喘粗氣。謝了頂的腦袋在熒光燈的照射下閃閃發光。

吉敷從沙發上站起來,跟磯田打了個招呼:“您是磯田先生嗎?”

磯田擡起頭來:“是,您……”

“我是警視廳一科的吉敷。您來得可真夠晚的。”

“啊,喝多了點兒,真沒臉見人啊!”磯田說完連連嘆氣,濃濃的酒臭都噴到吉敷這邊來了。磯田嘆了一陣氣,問道:“我老婆她她……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