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病 1(第3/8頁)

“是這樣。”

“專門到橫濱來找我,一定出了什麽要緊事吧?有什麽事需要和我商量?”

“呃……前些天我碰上了一件怪事。我想,這麽奇怪的事應該沒什麽人見過吧,在東京也很難找出第二個了。就像是做夢才能見到的一樣。”

“有這麽奇怪的事嗎?”

“實在太奇怪了,我活了這麽大,從來就沒見過。”

禦手洗聽到這話,高興得手舞足蹈,全身都搖晃起來。我在廚房泡茶,也看到了他的樣子。

“既然事情這麽古怪,你就趕快說來讓我聽聽。”

“好的,不過不知道事情該從哪兒說起……你看我,都不知該怎麽開口了,頭緒太多……”

“茶已經送來了,請慢慢喝,稍微平靜一會兒再從頭講。頭緒太多也沒關系,想到什麽就說什麽,把事情整理清楚的事情由我來幹。”

“噢,這實在太過意不去了。”當我把一杯紅茶放在陣內嚴的面前時,他客客氣氣地說著,還向我低了低頭。

禦手洗還是滿臉興奮地說道:“我們所做的工作,其實就像專業搬家公司一樣,完全不需要客戶自己動手。收拾東西、裝箱、打包、搬運、裝車,一切都完全由我們負責。你只需要告訴我你們家有多少家當,帶著我們轉一圈就好了。”

“還得帶你去看看我有多少家當?”陣內驚訝地說道,“我們家只有戰後蓋起的這座舊房子,實在沒什麽值錢的家當啊!”

看來對方完全領會錯了禦手洗所打的比方。禦手洗盯著陣內看了片刻,臉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看來,要想讓這個人把事情完整地說清楚並非一件易事,需要我們不斷地耐心進行引導。

“你就隨便說吧,從哪兒說起都沒關系,你自己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既然你這麽說,那我就隨便講了。不過,我這人不會說話……該從哪兒說起呢……說實話,這十來年裏,我都沒有好好在人面前有條有理地說過話。”

“沒關系,請隨便講。”禦手洗一本正經地對他說,“其實,在人面前有條有理地說話根本就不算什麽本事。你看街頭躺著的那些醉鬼,說起話來滔滔不絕,幾句話能連著說上幾小時,讓人聽了直犯暈。而這就是所謂的文明的本質。語言和文字雖然代表了我們的文明,但它們本身卻並無太大的意義。甚至可以說,在我們所謂的文明都市裏,都還找不到比DNA這類最簡單的蛋白質所暗含的秘密更豐富的內容。”

陣內聽了這番話後不停地眨著大眼睛,疑惑地望著禦手洗。

“最近你遇上了什麽難事嗎?”

“最大的難事就是碰上了一個狐狸精附體的人。”

“狐狸精附體?到底怎麽回事?”

“就是被狐狸精附在身上。我遇上了一個狐狸精上身的人,總在我們家跳舞,我實在害怕得受不了。”

陣內一邊說,一邊用手腳比畫了幾下。

“請你跳兩下,跳兩下讓我看看。”禦手洗興奮得幾乎要拍起巴掌來。

陣內站起身,前後左右地搖擺著自己短小的四肢,晃動著腰,在屋裏快步繞著圈走起來。他的腳步就像德島地方的阿波舞,但比那還要急促得多,腿擡得高高的,小腿反復伸直和彎曲,上身不住地左右搖擺和抖動,手也連續地劇烈揮舞,看起來就像發了瘋似的。可是,更令人詫異的是他臉部的表情。嘴巴一會兒咧著,一會兒又閉上,一直不停地循環往復;然後又伸長下巴,撅出下唇,再把舌頭伸出口外,越伸越長,完全像是精神病發作。

陣內手舞足蹈地表演了一會兒之後又坐回到沙發上。

“每天晚上他都得在我家樓上這麽跳上一陣子,實在讓人受不了。我每天都在擔驚受怕,真想偷偷離家躲到哪裏去。剛才我進門時看見這位先生也在跳這樣的舞,樣子還挺嚇人,我以為也是被狐狸精附了體,嚇了一大跳,差點兒就想跑回去了。”陣內說道。

“原來是這麽回事,我好不容易才聽明白了。不過,我可不是被狐狸精附體,而是被一位老太婆附上身了。”

“咦,被女鬼附上身了?”

陣內驚叫了一聲,害怕得幾乎要跳起來。禦手洗感慨地重重點了點頭,說:“我怎麽說什麽你都肯信啊。那麽,你說的那位被狐狸精附身的人現在在哪兒?”

“就在我們家的二層。”

“是你家裏的人嗎?”

“不是,是租住在我們家的房客。”

“在你那兒住了多久了?”

“沒多久,還不到一個月。”

“剛一個月?”

“是的。”

“他總是在這樣跳舞嗎?”

“不是一天到晚地跳,而是到了晚上,我們快睡覺時才開始跳舞的。”

“在晚上跳?”

“是的,往往月亮一出來,他就在二樓把樓板跺得山響,搞得我們家一層的天花板上落下一大片灰塵,實在忍無可忍。尤其我們家是開小飯館的,這真讓人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