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第八場(第3/6頁)

“二戰前,我們在南美采礦,賺了錢,就一起回美國合夥開證券公司。”

“狀況好嗎?”

“還不錯。”

“那就怪了,”薩姆依然嬉皮笑臉,“既然公司賺錢了,你們也富裕了,朗斯特裏特幹嗎一直向你借錢?”

德威特安之若素地坐著。“誰告訴你這個的?”

“德威特,是我在問你。”

“問得太無聊了,”德威特咬著一撮自己的胡須,“我偶爾借點兒錢給他,這純粹是朋友間的通財之事——小數額⋯⋯”

“兩萬五千元也是小數額,對嗎?”

瘦弱的德威特頓時如坐針氈一般。“那——那根本就不是借款,而是私人之間的事情。”

“德威特,”薩姆說,“少在這兒嚼舌頭了。你動不動就給朗斯特裏特一大筆錢,他卻從沒還過,而且很可能你根本沒指望著錢會回來。我想知道為什麽,而如果——”

德威特再也坐不住了,火燒屁股般從椅子上跳起來,臉部扭曲,且呈鐵青色。“你這已經是濫用警察職權了!我跟你說,這根本和朗斯特裏特的被殺毫無關聯——”

“好啦,別演戲了,你先到外面等著吧!”

德威特仍張著嘴,喘著氣。然後他漸漸恢復了平靜,狂暴的情緒也消退了,但還是挺著胸,有點兒搖晃地走了出去。薩姆看著他離開,有點兒傷腦筋。這個德威特行為詭異,有點兒捉摸不透⋯⋯

薩姆傳喚的下一個人是德威特的太太弗恩。

談話很快就結束了,薩姆沒有從中得到多少收獲。這個容顏已老、脾氣頗大而且反應往往很激烈的女人,詭異的程度不下於她的丈夫。她似乎隱藏著很深沉、很扭曲的情感和秘密,但她說不知道,什麽也不知道。問到和朗斯特裏特的關系時,除了彼此認識、交情清淡如水之外,她冷靜地否認一切;有關朗斯特裏特企圖勾搭她女兒珍妮那回事,她更是嗤之以鼻:“據我所知,他感興趣的是較成熟的女人。”回答的語氣像冰塊一樣;至於徹麗·布朗,德威特太太除了說她是“有心機的小演員”,靠一張漂亮臉蛋迷住朗斯特裏特外,其余也一概不知道;最後,問到德威特是否遭到勒索一事,德威特太太的反應是:神經病,哪有那回事⋯⋯

薩姆嘴上雖沒說什麽,心裏可早就在嘀咕了:這真是一名標準的悍婦,血管裏流的是醋。薩姆進一步威脅恐嚇,又誘以甜言,但除了她和德威特結婚至今六年、珍妮是德威特前妻所生這些毫無意義的事實以外,他什麽也套不出來,只有宣布放棄。

德威特太太站起身,從手提袋裏拿出小粉盒,在那張已塗著厚粉的臉上繼續撲粉補妝。

她的手一抖,粉盒叮當掉在地上,鏡子應聲破碎了。她那盛氣淩人的架勢頓時不見了,胭脂底下的臉刷地失去了血色。她趕緊在胸口畫十字,眼神十分驚恐,同時用西班牙文念著:“上帝保佑!”但那一瞬間,她忽然又恢復了鎮靜,遷怒地掃了薩姆一眼,再矜持地看看地上的鏡子碎片,然後快步離去。薩姆笑了起來,撿起碎片放在桌上。

他走到門口,喊富蘭克林·埃亨過來。

埃亨是個大塊頭,樣子比實際年齡顯得年輕。他昂首闊步,嘴角帶著輕松的笑意,眼神非常柔和、非常開朗。

“請坐。埃亨先生,你和德威特認識多久了?”

“我想想⋯⋯從我搬到西恩格爾伍德算起,六年。”

“朗斯特裏特和你很熟,是嗎?”

“說真的,並不是很熟。我們住得很近,但我是個退休在家的工程師,和別人沒有任何生意往來。我和朗斯特裏特認識,還是德威特介紹的——很抱歉我這麽直說,我一點兒也不喜歡朗斯特裏特這個人,不可信任的一個人。喜歡故弄玄虛,你知道,外表熱情,好像很講義氣,其實早已腐爛到了骨子裏頭。我不知道是誰把他幹掉的,但我敢跟你擔保,朗斯特裏特絕對是自找的。”

“另外一件事,”薩姆繼續說,“昨天晚上,徹麗·布朗指控德威特殺人,你的看法怎樣?”

“胡說八道,”埃亨蹺起腿,看著薩姆的眼睛,“完全是胡說八道,只有那種歇斯底裏的女人才會那樣顛倒黑白亂咬人。我認識德威特整整六年了,這個人渾身沒有一根邪惡的骨頭,和善得不得了,是個標準的紳士。我敢說,除了他自己的家人之外,全世界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我們每個星期一起下三四次棋。”

“噢,下棋?”薩姆看起來很感興趣,“你的棋藝如何?”

埃亨得意地笑起來:“巡官大人,你真是孤陋寡聞啊,你沒看報紙嗎?現在跟你講話的是本地區首屈一指的王牌棋士。三個星期前,我剛拿下大西洋海岸公開賽的冠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