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我們必須搬家

我到家時,太陽依然在天邊閃耀。這是生活在邁阿密僅有的幾個夏日福利之一:氣溫大約97華氏度,濕度遠遠超出100%,但至少當你6點到家時,天還會亮上許久,如此一來你便可以流著汗和家人一起在外面再待上一個半小時。

當然,我的小家庭可不會做那種事兒。我們是本地人;曬黑皮膚什麽的只適合遊客,我們更偏愛中央空調帶來的舒適。況且,自從我哥哥布賴恩給科迪和阿斯特買了Wii之後,除非動用武力,否則他們根本不會離開屋子半步。不管出於何種理由,他倆似乎都不願離開房間。我們不得不為此立下一些十分嚴格的遊戲機使用規定:他們必須先征求同意,且必須完成作業才可以玩兒遊戲機,而且每天遊戲時間不能超過一小時。

因此進屋時,瞧見科迪與阿斯特已經站在電視機前緊握著遊戲機手柄,我反射性地先問道:“作業都寫完了嗎?”

他們甚至都沒擡眼看我;科迪只是點點頭,阿斯特則皺起眉頭。“一放學就寫完了。”她回道。

“好吧,”我說,“莉莉·安呢?”

“和媽媽在一起。”由於我連續打斷他們,阿斯特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那媽媽呢?”

“不知道。”她揮舞手柄說道,然後跟著屏幕上的畫面一同劇烈晃動起來。科迪瞅我一眼——現在輪到阿斯特玩兒——稍稍聳了聳肩。他每次說話幾乎都不會超過三個字,這是生父對他的虐待引發的一個小副作用,阿斯特一人包攬了他們倆的說話份額。不過這會兒她看起來一反常態地不想說話——可能是要戴牙套的事兒讓她一直跟我們生悶氣。所以我深吸一口氣,試圖熄滅自己對他倆愈演愈烈的怒火。

“好吧,”我說,“謝謝關心,嗯,我確實累了一天。不過感覺好多了,畢竟我現在已經回到家人的溫暖懷抱之中。我很享受我們這番聊天。”

科迪露出一個有點兒滑稽的傻笑,小聲說道:“懷抱。”阿斯特沒吭聲,一心在那兒磨牙打怪獸。我嘆了口氣;或許對我們中的部分人來說,令人欣慰的是,嘲笑和青春一樣,都被浪費在年輕人身上。我不再期待孩子們回答,自己去找麗塔。

她不在廚房,太讓人失望了,因為這意味著她沒有為晚餐趕制一些美妙的東西。爐子裏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也沒看見剩菜;這令人十分費解,還有一點兒心煩。我希望這不代表我們今晚要訂比薩——雖然那會讓孩子們很高興,可比薩連麗塔隨便做的東西都比不上。

我走回客廳,穿過走廊。麗塔不在浴室,也不在臥室。我開始懷疑她是不是也被弗萊迪·克魯格擄走了。我走到臥室窗邊,向外望去。

後院的大榕樹近乎遮住了半個院子。我們在樹下擺了張野餐桌,麗塔正坐在桌子旁邊。她左手抱著莉莉·安,右手拿著一大杯葡萄酒,小口啜飲著。除了回望房子,慢慢搖著頭,她似乎也沒幹什麽。我看著她喝下一大口酒,緊抱住膝蓋上的莉莉·安,片刻後似乎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這個舉動很奇怪。我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兒。以前我從沒見過麗塔這樣——一個人坐著,悶悶不樂地喝酒——不管出於何種理由,此情此景真的讓我覺得很不安。但對我來說,不管麗塔做什麽,最重要的是她沒做晚餐,我必須迅速介入她這種危險的不作為。於是我快步穿過屋子,經過科迪與阿斯特——兩人依然在開心地追殺電視屏幕裏的東西——穿過後門,走進院子。

我剛到外面,麗塔便擡頭看向我。她似乎愣了片刻,然後匆匆別過臉,把玻璃酒杯放到野餐桌旁的長椅上,轉身面向我。“我回來了。”我慎重而歡快地說道。

她大聲抽了下鼻子。“嗯,我知道。”她說,“現在你又要出去跑一身汗了。”

我坐到她身旁,剛靠過去,莉莉·安便跳起來。我朝她伸出手,她便立刻撲向我。麗塔帶著疲憊的微笑把她遞到我懷裏。“噢,”麗塔說,“你真是一個好爸爸。我為什麽就不能……”她搖搖頭,又抽了下鼻子。

我將視線從莉莉·安明亮歡快的小臉上移開,看向麗塔疲憊憂傷的面龐。除了一直流鼻涕,她似乎還哭了;她的臉頰濕濕的,眼睛通紅,還有一點兒腫。“呃,”我問,“出了什麽事兒?”

麗塔用上衣袖子擦擦眼睛,轉身又喝下一大口酒,接著放下酒杯擱到身後,重新面向我。她張嘴想要說話,卻又咬住嘴唇,看向別處,最終只是搖了搖頭。

就連莉莉·安也為麗塔的反應困惑不已。這個精力旺盛的小家夥蹦了好一會兒,嘴裏一直喊著:“啊叭叭叭!”

麗塔面帶微笑,略顯疲憊地看著她。“該給她換尿布了。”麗塔說。不等我回話,麗塔忽然失聲嗚咽:很輕的一聲啜泣,她盡最大的努力忍住了自己的哭聲,弄得那聲嗚咽聽起來好像打嗝似的。但我非常確定她哭了,感覺似乎是對臟尿布產生了過度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