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我們必須搬家(第2/3頁)

情感方面的事兒總讓我覺得不舒服,一定程度是因為我沒有情感,因此通常我既不明白它們源自何處,也不明白它們代表什麽。但經過多年的細心研究與大量的實踐練習,我總算學會如何在他人展現出情感時自然應對。當一個人被強烈的情感控制時,我一般都知道該如何做出正確的反應。

然而這次,我承認我束手無策了。書上說,女人的眼淚通常表示她們需要安慰與承諾,無論你說得多假——但如果我不知道麗塔因為什麽哭,我該如何給出這兩種反應?我仔細打量,從她的臉上尋找線索,可惜一無所獲;她的眼眶通紅,臉頰潮濕,是的,可不幸的是沒人在她臉上留言,告訴我她哭的原因與處理方法。所以我結結巴巴擠出幾個字,笨拙得好像我也開始有情感了似的。“呃,你……我是說,你遇到什麽事兒了嗎?”

麗塔又抽一下鼻子,用袖子擦了擦。她看起來又像要說什麽至關重要的事兒,然而只是搖了搖頭,用指尖愛撫寶寶的小臉。“因為莉莉·安,”她說,“我們必須搬家。還有你。”

我聽到了幾個恐怖的字眼兒。“因為莉莉·安”。一時間我覺得整個世界天旋地轉,刺目難耐。一張清單瞬間占據了我的大腦,上面寫滿了可能傷害我家小女兒的可怕疾病。我緊抱住我的寶貝,努力呼吸試著讓自己平靜下來。莉莉·安也幫了我一把,她使勁兒拍打我的腦袋,說道:“啊叭——啊——叭!”打在耳朵上的巴掌令我重新恢復理智,我看向麗塔,後者顯然不知道她的話已經讓我心神大亂。“莉莉·安怎麽了?”我問她。

“什麽?”麗塔說,“你說什麽?什麽都沒——噢,德克斯特,你太——我是說,我們必須搬家。因為莉莉·安。”

小家夥在我膝蓋上跳來跳去,我看向她的快樂小臉。麗塔的話講不通,至少我沒聽明白。為什麽這個完美的小人兒會迫使我們搬家?當然,她是我的孩子,可能存在某些令人懼怕的可能。或許她繼承了我某些邪惡的DNA,憤怒的鄰居要驅逐她。這想法很駭人,但可能性非常小。“她做了什麽?”我問。

“她做——德克斯特,她才一歲,”麗塔說,“她能做什麽?”

“我不知道,”我說,“但你剛才說我們必須搬家,就因為莉莉·安。”

“噢,看在上帝的分兒上,”她說,“你根本……”她擺擺手,轉身又喝了一大口酒,然後傾身擋住玻璃杯,好像她不想讓我知道她在做什麽似的。

“麗塔,”見我說話,她啪地將玻璃杯放到長椅上,回身面向我,猛地咽下酒,“如果莉莉·安沒事兒,她又沒做錯任何事兒,我們為什麽必須搬家?”

她眨眨眼,用袖子抹掉眼角的淚珠。“只是……”她說,“我是說,因為,你看看她。”麗塔指了指孩子。在我看來,她的四肢似乎沒有表現出其該有的機動性,因為她的手直接打在了我的胳膊上。她猛地抽回手,又指了指房子。“房子這麽小,”她說,“莉莉·安卻越長越大。”

我看著她,等她繼續往下說,可我白等了。她沒再補充任何能幫助我理解的話,顯然聽到的這些就是全部了。麗塔真覺得莉莉·安會像《愛麗絲夢遊奇境》裏的愛麗絲一樣長成巨人嗎?很快這棟房子便小得裝不下她了?還是說這存在一些隱藏信息,可能是需要我花幾年時間破譯的阿拉米語16?我已經聽過讀過許多如何構建婚姻生活方面的建議,但現在我最需要的似乎就是一個翻譯。“麗塔,你說的話講不通。”我盡我所能佯裝溫柔耐心地說道。

她搖搖頭,似乎有點兒激動,怒瞪著我。“我沒醉。”她說。

人類有幾個永恒真理,其中一條便是如果有人說他沒睡著,說他沒錢,或者說他沒醉,就表示他們基本說的反話。只是當他們否認時,你如果把實話說出來只會費力不討好、令人討厭,有時還會很危險。因此我心領神會地笑著看向麗塔。“你當然沒醉,”我說,“那為什麽莉莉·安越長越大,我們就必須搬家?”

“德克斯特,”麗塔說,“這個小家庭裏的一切都在變大。我們需要一個大一點兒的房子。”

我的腦中亮起一個小燈泡,我這才明白。“你是說我們需要一棟房間更多的房子?因為孩子們在不斷長大?”

“沒錯,”為了強調,她用力拍了一下野餐桌,“完全正確。”說到這兒,她皺起眉頭:“你以為我在說什麽?”

“我剛才沒聽懂你在說什麽,”我回答道,“但你一直坐在這兒——還哭了。”

“噢,”說著,她看向別處,笨拙地用袖子又擦了擦臉頰,“現在看起來不像了。”她看看我,又迅速看向別處。“我是說,你知道的,我並不‘魚春’……‘魚唇’。”她皺起眉,非常小心地說,“我,並不,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