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準男爵之死 第九章(第2/2頁)

他接下來又開始談論他的哥哥,五年前在北愛爾蘭陣亡的那位:“他死後頭銜直接傳給了我。我人生中理應珍惜的大部分東西都是通過死亡事件才得到的。”

達格利什記得,他當時說的不是“我珍惜的東西”,而是“我理應珍惜的東西”。

在無處不在的熏香味道之外,他還能聞到燭煙微弱的辛辣氣味。他從椅子上起身離開,留下蠟燭繼續燃燒,蒼白的火苗暈染了空氣。他通過格柵門走過中殿,來到了教堂的後方。

在鐘樓裏,費裏斯已經架起了他的金屬展台,幹凈利索地擺出了自己苦心收集的物證,每一件都貼上了標簽,被包裹在塑料信封裏。現在他往回退了幾步,用一種微微焦慮的表情注視著這些物品,在考慮是不是真的每一件都已經物盡其用,就像教會主持的義賣上的小攤販在查看自己的財產一樣。確實,這些普通物件經過他如此小心翼翼的備注和擺放,有了一種幾乎帶有儀式感的重要性:一只後跟上還沾著泥巴的鞋子、汙跡斑斑的搪瓷杯、經死人之手留下橫豎交叉的死亡記號的吸墨紙、日記本、哈利·麥克最後一餐的殘渣、合上的剃刀盒,然後是占據了桌子中心位置的最重要的物證,那把打開的、割喉用的剃刀,刀鋒和骨制手柄上都沾滿了黏糊糊的血跡。

達格利什問道:“有什麽有意思的發現嗎?”

“總警司,那本日記本。”他做了個動作,好像要把日記從塑料袋中取出。達格利什說:“不用拿出來,跟我說說就行了。”

“是日記的最後一頁。看起來他好像把過去兩個月的日記都撕毀,並且單獨燒掉了,這之後他又直接把整本日記扔進了火堆。封皮只是被燒焦,最後一頁是上一年和明年的日歷表,完全沒有燒焦的痕跡,但是上半部分不見了,有人把它撕成了兩半。”他又補充道,“我猜他可能是把它卷起來當作助燃物,去借煤氣熱水器的火了。”

達格利什拿起那個裝著鞋子的袋子,他說:“那是有可能的。”

但是他覺得並不太像那麽回事。這確實是一場倉促的謀殺,而對於一個急匆匆的兇手而言,這樣的點火方式太過耗時,也充滿了不確定。如果他來的時候沒帶打火機或者火柴,最簡便的辦法應該就是把連在熱水器上的銅支架裏的火柴盒取出來。他把鞋子從手心裏轉過來,說道:“這是手工制作的。有些奢侈品是很難舍棄的。腳趾的地方還擦得很亮,兩側和鞋跟磨暗了,並且有一點臟。看起來它們像是被洗刷過。除了左腳腳後跟,兩側也依然有泥巴的痕跡。送回實驗室應該能找到刮痕。”

他想,這雙鞋可不像是一個在倫敦待了一天的人穿的,除非他是在公園裏或是沿著運河邊的纖道走了一圈。但是他幾乎不可能是這樣走到聖馬修教堂來的,也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曾在教堂裏清理過鞋子。但是這又是在得到事實之前做出的推論。他們以後也許能了解到博洛尼在這人世上的最後一天究竟是去了哪裏。

凱蒂·米斯金出現在門口。她說:“基納斯頓醫生已經檢查完了,總警司。他們已經準備好運走屍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