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疑雲重重

唐震雲走進房間時,醫生正要離開,夏英奇守在床邊。

“他怎麽樣?”他走過去。

“手術很成功。”醫生一邊回答他,一邊在收拾各種手術所用的器械。

他看見床邊的一盆清水已經變成了紅色。女管家芳姑端起那盆水進了盥洗室。

王醫生端起案幾上的茶碗喝了一大口。

“他多久能康復?”唐震雲問道,他發現夏漠雙目緊閉,好像已經睡著了。

王醫生又喝了一口茶,才回答他:“要說完全康復,一般人怎麽也得一個月,不過一周後他就應該能下地幹點輕活了——他是誰?”他問道。芳姑正好拎著洗幹凈的水盆從盥洗室走出來。

“他是老爺的親戚,南京來的。”芳姑輕聲回答,一邊彎身收拾丟在地上的臟紗布和棉花,“太太說,您這幾天最好每天都來。”

“好,明白了。”王醫生把茶碗放回案幾,開始穿外衣,“外面在下雨嗎?”

“在下小雨。您別擔心,會有車子送您回去的。您回去前,去太太房裏一趟,她在那邊等著給您診金呢。今天真是有勞您了。”

“好好好。”王醫生一叠連聲地答應著。

芳姑手裏拿著垃圾,夏英奇站起替她開了門,芳姑忙恭敬地道謝,後者朝她笑了笑。等王醫生出門之後,芳姑小聲道:“姑小姐,您別擔心,王醫生醫術很高明,他要是說不要緊,那應該就沒什麽問題。”

“嗯。”夏英奇朝她點了點頭。

芳姑離開後,她才走到她哥哥的床前,輕聲叫道:“哥,他來了。”

夏漠勉強睜開了眼睛。

“你找我?”唐震雲問道。

“聽說在那裏找到了屍體?”

“是的。”

“是誰?”

“是這個家的人,周子安,這個名字你應該聽說過。”

“是他?”夏漠頗為意外。“怎麽了?”

“今天早上,他太太收到過一封恐嚇信……”

“我知道。”唐震雲道,之前夏秋宜已經把那兩封恐嚇信都交給了他,“看起來,他不是一個討人喜歡的人,有兩撥人要綁架他。有兩封恐嚇信。”

“兩封?”夏英奇插了一句。看她的眼神,他就知道,她很想看看那兩封恐嚇信。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從口袋裏掏出那兩封信遞給了她。

她快速把兩封信看了一遍,他原本以為她會說些什麽,但她沒有任何表示,只是把信立刻還給了他。

“你有什麽話快說吧,醫生讓你早點休息。”她催促她哥哥。

“周子安是怎麽死的?”夏漠問他。

“現在還不清楚。他的手裏拿著一把槍。”

“他們說是自殺。”夏英奇道。

“自殺?是哪個笨蛋想出來的?”夏漠聲音雖輕,語氣卻很尖刻,“要自殺的人怎麽會朝我們射擊?他有這閑工夫嗎?如果自殺受到幹擾,他應該朝我們大喊大叫,讓我們滾開,別打擾他,可對方直接朝我們開了槍,周子安是死在墓地的嗎?”

“對,他是。”

“在我們到達墓地之前,就聽見槍聲。如果他是自殺的話,如果那是他在朝自己開槍,那應該不至於會打偏吧,既然他已經打中了自己,又怎麽可能再朝我們開槍?所以說,當時肯定有另一個人在那裏。”

他不得不承認夏漠的分析很有道理。

“而且,我們還聽到有人離開的聲音……”夏漠接著說。

“我們的聽覺不能作數,我們不知道那聲音是有人逃走,還是鳥或者野貓走過。再說,我現在還不知道那把槍裏原本有幾發子彈……”

他習慣性地提出異議。

“那把槍在哪裏?”夏漠又問。

“這跟你有什麽關系?”

“那倒是。”夏漠又閉上了眼睛,“你知道我找你是什麽事?”“我正等著你說呢。”

“在我說話之前,能不能告訴我,你打算怎麽確認周子安是不是自殺?”

唐震雲覺得沒必要回答這個問題。事實是夏秋宜答應在兩天之內找一個“內行”來驗屍。雖然他覺得時間相隔太長了,但他也想不出還能有什麽別的辦法。

他現在唯一能肯定的就是,這次的事件跟夏漠無關。

他之所以答應為夏秋宜保密,是因為他擔心上海的巡捕房一旦接手,夏漠便會落在對方手裏,到時候很可能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夏家有錢有勢,如果兇手來自夏宅,夏秋宜很可能為了保護“家人”犧牲夏漠。畢竟夏漠對他來說只是個從南京來投奔他的無足輕重的窮親戚,真可以用“死不足惜”四個字來形容。而且,夏漠顯然也不清白,不是他這個南京的警察追到上海了嗎?所以,唐震雲答應夏秋宜的要求,其實也等於是在保護夏漠。不過這麽復雜的道理,夏家兄妹恐怕是想不明白的。

“到目前為止,你一直在提問。我希望你有什麽話就盡快說。”他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