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奎因父子遇到菲爾德最好的朋友

奎因父子的公寓位於西八十七大街。從壁爐上的煙鬥架到墻上閃閃發光的軍刀,不難看出,這是一個典型的男人居住的地方。房子是由褐色磚頭砌成的,從維多利亞時代後期一直保留至今。裏面一共住著三戶人,奎因父子住在頂層。踏上鋪著厚厚地毯的樓梯,穿過看似沒有盡頭的陰森森的長方形走廊,就在你覺得只有像木乃伊一樣的人才會住在這麽陰沉沉的地方時,你已來到一個巨大的橡木門前,門上寫著“奎因”兩個大字,字跡工整,還鑲著邊框。然後,朱納從門縫後露出頭來,沖你咧嘴一笑,你就進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不止一個人從自己的安樂窩裏出來,心甘情願地爬上這些讓人討厭的樓梯,到這裏尋求庇護。不止一張上面印有知名人物名字的名片被朱納不以為意地從門廳拿到客廳。

事實上,前廳源於埃勒裏的靈感。它很小,也很窄,因此周圍的墻都顯得很高,很不自然。其中一面墻被一幅壁毯完全遮蓋住了,壁毯上畫著狩獵時的場景——對於這個中世紀風格的房間來說,這幅壁毯於詼諧中透著莊重,是最合適的裝飾了。奎因父子打心底討厭這幅壁毯,卻還保留著它,主要因為這是某個性格沖動的公爵送給他們的,傳達了來自王室的感激之情,因為理查德·奎因曾幫助這位公爵的兒子免受醜聞的牽連,當然,具體細節從來沒有公開過。壁毯下面是一張沉重的布道桌,上面放著一盞羊皮燈和一對青銅書立,夾著一套三卷本的《一千零一夜》。

此外,門廳裏還有兩張布道椅和一張小地毯。

這裏總是暗淡無光,令人難以忍受。但是當你穿過這個讓人壓抑的地方,你就會看到一個讓人愉悅的寬闊房間,這是你絕對意想不到的。這一強烈的對比也正是埃勒裏的詼諧之處,要不是因為他,老人早就把前廳和裏面的家具都扔到某個黑暗的角落去了。

客廳的三面墻邊都豎立著書架,散發著皮革的味道,一層層地堆到天花板。在另一面墻上,有一個巨大的原始壁爐,一根堅硬的橡木制成壁爐架,一些發光的鐵制品作為爐柵將壁爐分隔開來。在壁爐的上面,放著一把知名的十字軍刀,這是紐倫堡老劍術教練送給理查德的禮物,因為年輕的理查德在德國學習時一直和他生活在一起。房間裏燈火通明,照亮了整個雜亂無序的寬闊區域,安樂椅、扶手椅、低沙發、腳凳、色彩明亮的皮靠墊,到處都是。換句話說,對於兩位品味奢侈的高智商男士來說,這是他們所能設計出的最舒適的房間了。不過,房間裏東西多而且雜亂,一段時間之後,空氣會變得汙濁。忙忙碌碌的朱納卻可以阻止這種情況發生。他一人身兼數職,既是雜役工,又是家務總管,既是聽差跑腿的,又是貼身男仆,還是家裏的福星,有他在,整個房間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條。

埃勒裏在大學讀書時,老奎因感到很孤獨,朱納就是在那段時間被奎因收養的。他是個快樂的年輕小夥子,十九歲,從記事時起就是個孤兒。他每天都歡天喜地的,從來也沒有意識到自己需要一個姓。他身材瘦削,個子矮小,雖有些膽小,但很開心。有時他高興得手舞足蹈,有些場合又會安靜得像只小老鼠。這個朱納將老奎因奉為神明,就像古代阿拉斯加人崇拜他們的圖騰一樣狂熱。他和埃勒裏之間關系非常親密,雖然兩人都不善言辭,但可以在男孩熱情周到的服務中體現出來。朱納住在奎因父子臥室旁邊的一個小房間裏,理查德曾樂呵呵地說過:“半夜裏都能聽到一只跳蚤對它的配偶唱歌的聲音。”

蒙特·菲爾德被謀殺的多事之夜已過去。次日清晨,就在朱納在鋪桌布準備早餐時,電話響了。男孩早已習慣了這種情況,他拿起話筒。

“我是奎因警官的仆人朱納。請問您是哪位?”

“哦,是你啊,”一個低沉的聲音在電話裏咆哮道,“你個小渾蛋,給我叫醒警官,快點!”

“除非朱納知道是誰打電話來,先生,否則奎因警官不能被人打擾。”朱納非常熟悉韋利的聲音,他咧嘴笑著,吐了吐舌頭。

一只瘦削的手緊緊抓住朱納的脖子,把他推到了屋子中間。奎因警官已經穿戴整齊,由於剛剛吸過鼻煙,他一臉陶醉,鼻孔還在不斷地顫動著。他對著話筒說:“別理朱納,托馬斯。怎麽了?我是奎因。”

“哦,是你嗎,警官?我本來不想這麽早就給您打電話,但是裏特剛剛從菲爾德的公寓打電話過來。他的報告很有意思。”韋利聲音低沉地說道。

“好,好!”奎因笑道,“這麽說,我們的朋友裏特抓到誰了,是吧?托馬斯,抓住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