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帽子問題越來越大

九月二十七日,周四,即羅馬劇院發生謀殺案後的第三天早上,奎因警官和埃勒裏起得很早,匆匆穿好衣服。朱納整個身子被拽下床,換上素凈的服飾,看上去就像奎因家裏的管家。他們在朱納不滿的眼神中,七拼八湊地隨便吃了早餐。

他們大聲地咀嚼淡而無味的薄煎餅,老人讓朱納接通路易斯·潘澤爾的電話。過了一會兒,警官對著話筒和藹地說:“早上好,潘澤爾。請原諒我這麽一大早就把你從床上叫起來……發生了一件重要的事,我們需要你幫忙。”

潘澤爾睡眼惺忪地嘀咕了一句安慰他的話。

“你能馬上到羅馬劇院為我們開門嗎?”老人繼續說道,“我告訴過你,劇院不會關門太久,現在看來,你還可以從公眾對這件事的關注中撈取好處呢。你知道,我無法確定什麽時候能重開,但有一線希望,可能今晚就開演。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嗎?”

“太棒了!”潘澤爾熱切、發顫的聲音從電話線中傳了過來,“你要我馬上就去劇院嗎?我半個小時後到——我還沒穿衣服。”

“那好,”奎因回答,“當然,潘澤爾——先別讓人進去。你開鎖進去之前,在人行道上等我們,也別通知任何人。我們在劇院裏再詳談……稍等一下。”

他把話筒貼在胸前,用探詢的目光擡頭看著埃勒裏,埃勒裏一個勁地做手勢,他用口形說出一個人的名字,老人贊成地點點頭,再次回到話筒上。

“現在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幫忙,潘澤爾。”他繼續說道,“你能找到那位熱心的老太太菲利普夫人嗎?我想請她盡快到劇院跟我們見面。”

“當然,警官,如果可以的話。”潘澤爾說。警官將話筒掛回機座。

“嗯,就這麽定了,”他說著搓了搓手,伸手從口袋裏摸出鼻煙盒。“啊——啊——嚏!感謝沃爾特爵士[1]和所有吃苦耐勞的開拓者,他們捍衛了煙草的事業!”他樂滋滋地打著噴嚏,“等一會兒我們就過去,埃勒裏。”

他再次拿起電話,打給偵探總部,心情愉悅地下了幾道命令後,砰地把電話放回桌上,然後催埃勒裏穿上大衣。朱納哭喪著臉看著他們離去。他常懇求警官允許自己陪他們父子倆隔三岔五地去紐約的偏僻小路遊玩。警官對如何養育青少年自有心得,所以總是拒絕。而朱納看待其恩人猶如石器時代的人看待自己的護身符一般,所以只好接受這一必然的結果,寄希望於未來會更幸運。

這天陰冷、潮濕。埃勒裏和他父親將大衣領子立起,朝百老匯和地鐵走去。兩人都異常沉默寡言,但臉上都透露出急切的期待神色——出奇的相似,卻又如此不同——預示著這是令人興奮、頗有意義的一天。

兩人步伐輕快地沿著四十七大街朝羅馬劇院走去。早晨寒風襲人,百老匯及其蜘蛛網似的小道上空無一人。一個穿著褐色大衣的男子在大廳緊閉的玻璃門前閑蕩;另一個舒服地靠在隔開左邊內巷與街道的高高的鐵柵欄上。在劇院中門之前,可以看見矮墩墩的路易斯·潘澤爾正站著與弗林特談話。

潘澤爾興高采烈地握著手。“好啦,好啦,禁令終於要解除了……聽到這個消息太讓人高興了,警官。”

潘澤爾掏出一大串鑰匙,打開大廳中門。四人魚貫而入。這位皮膚黝黑的經理又笨手笨腳地打開內門的鎖頭,接著把門推開。正廳前排黑洞洞地向他們敞開了。

埃勒裏打了個哆嗦。“也許除了大都會歌劇院和泰特斯[2]的墳墓,這是我進過的最死氣沉沉的戲院。對於已故親人來說,這裏正得其所。”

警官可沒那麽文縐縐。他咕噥著把兒子推入伸手不見五指的正廳前排。“少來這一套!把我們弄得毛骨悚然。”

潘澤爾趕忙走上前,打開總電源。在巨大的弧光燈和枝形吊燈的燈光下,觀眾席立刻顯出平時熟悉的輪廓來。正如父親所言,埃勒裏奇思異想的比喻沒那麽離奇。肮臟的防水帆布罩搭在一排排的長座位上;一道道陰影投在已經滿是灰塵的地毯上;空蕩蕩的舞台後面的白灰墻面毫無裝飾,在一大片紅色長毛絨面中,形成一塊難看無比的大斑點。

“我對那些防水帆布罩很抱歉,”警官對潘澤爾低聲道,“因為要把它們卷起來。我們要親自對正廳前排進行一次小範圍搜查。弗林特,請叫外面的那兩個人進來。他們還不如進來掙點外快。”

弗林特快步走了出去,不一會兒便與那兩個守在劇院外面的探員一起返回。在警官的布置下,他們開始把覆在橡膠椅上的大塊蓋布扯到一邊,露出一排排有隔墊的椅子。埃勒裏站在靠近最左過道的一側,從口袋裏掏出一本用來速記的小冊子,周一晚上便是用它來畫劇院草圖的。他一邊沉思默想,一邊咬著下唇。他偶爾擡起頭,似乎是在核實劇院的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