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無人堪稱英雄

“也許可以歸結於某種社交企圖——至少最近的社會風氣確實如此。”法官提議道。

“也許吧,但也許並不是這樣,”埃勒裏忽然一愣,“怎麽啦,蒂勒?”

走在莫利探長前頭的矮小男仆忽然停住了腳步,以他修整良好的手啪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哦,你怎麽了,中什麽邪了?”莫利不高興地低吼。

蒂勒看來很懊惱:“很抱歉,先生,我居然全給忘了。”

“忘了?忘了什麽?”埃勒裏趕忙接口問,並一個箭步擠了上來,法官以一步之差跟著。

“忘了那張字條,先生,”蒂勒說著垂下他那對神秘兮兮的眼睛,“剛剛才靈光一閃想起來,我真的非常抱歉,先生。”

“字條!”莫利已按捺不住了,他猛力搖著蒂勒的肩膀,“什麽字條?你他媽的到底在講什麽鬼話?”

“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話,”蒂勒露出痛苦的微笑,勉強擠出這句話,扭著身子想掙脫探長鐵鉗般的大手,“這樣子非常痛,先生……哦,字條是昨天晚上在我房間裏發現的,就是我之前說過的,出去散步之後回到房間時。”

蒂勒背抵著回廊墻壁,略帶歉意地仰頭看著他面前的三個巨人——相較於他而言。

“好啦,”埃勒裏熱切地說,“這可是大事一樁,蒂勒,你真是上帝所賜讓以色列人充饑的嗎哪[1]。到底是怎樣的一張字條?當然,像你這麽個——呃——奇葩,絕不會忽略任何我們可能感興趣的蛛絲馬跡。”

“是的,先生,”蒂勒低聲說,“我確實看到某些——呃——您所說的蛛絲馬跡,先生,可以這麽說。這實在太怪異了,可把我嚇了一大跳。”

“好好,蒂勒,”法官急了,“那字條是指名留給你的嗎?我猜字條上一定寫著某件極要緊的事,或是跟這樁謀殺案有關的某些線索,你趕快講,越詳細越好。”

“是不是很要緊或是和案件有沒有關聯,”矮小男仆的聲音仍然很低,“很對不起,這我不敢擔保,您知道,先生,那張字條不是留給我的,我之所以提起它,因為它是寫給——馬爾科先生的。”

“馬爾科!”探長正式大叫出來,“那怎麽會跑到你房裏去?”

“只能說我也搞不懂,先生,但我可以從頭講給您聽,讓您自己判斷。我回到房間時大約是九點三十分左右——先生,我的小房間在一樓仆人住的廂房那兒——我是直接回房的。字條用普通的大頭針別著,就釘在我那件外套的前胸口袋上,我想不看見都不行,因為您知道,先生,每天晚上九點三十分,我就得換上那件外套。家裏的客人上樓之後也許會要點這個那個的,我得應他們的要求送酒什麽的。當然,這期間樓下的服務仍由我們的仆役長負責,所以說,您知道——”

“蒂勒,這是例行性的嗎?”埃勒裏緩緩問道。

“是的,先生,打從我到這裏工作開始就一直這樣,這是戈弗裏太太規定的。”

“屋裏的每個人都知道這個規定?”

“哦,當然,先生,每位客人剛到這裏來時我就得讓他們知道,這是我的職責。”

“在晚上九點三十分之前,你一定不會穿上那件外套,是嗎?”

“是的,先生,在那之前,我穿的正如現在您所看到的,是這身黑色的衣服。”

“哦,這可有趣了……好,說下去,蒂勒。”

蒂勒一躬身。“好的,先生,我說下去。我當然把那張字條拿下來了——事實上,它裝在一個封了口的信封中——根據信封上所寫的——”

“信封上?蒂勒,你可真是個奇葩,你是怎麽知道信封裏有字條的?我相信,你並沒有拆那個信封,是不是?”

“我摸出來的,”蒂勒莊嚴地回答,“先生,那個信封是家裏存放備用的那種最普通的信封,上頭打著幾個字:‘給約翰·馬爾科先生。私人。重要。今晚專人送達。’先生,就這幾個字,我記得清清楚楚,其中‘今晚’這個字底下畫了橫杠,而且是大寫。”

法官皺著眉。“我猜,你並不知道這封信大約是什麽時候別在你的外套上的,蒂勒?”

“我相信我知道,先生。”這名令人驚訝的矮小男仆居然立刻這麽回答,“是的,先生,我的確知道,是在戈弗裏太太和她的客人用完晚餐之後——大約剛過幾分鐘吧——我曾回過房間一趟,打開過衣櫃,當時我還刷了刷櫃子裏的這件外套。而外套——您也許會說是鬼使神差——我也曾攤開過,當時並沒有字條,否則我不可能看不到。”

“晚餐是幾點結束的?”莫利問。

“七點三十分過後,先生,可能是七點三十五分左右。”

“之後你就離開你的房間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