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甲蟲(第3/8頁)

“拼什麽字,丘辟特?

“拼記事板上的那些數字。那些稀奇古怪的數字我從來沒見過。我可嚇壞了,我跟你說。我不得不留神死死盯住他。可那天太陽還沒出來,他就趁我不留神溜了出去。在外面逛了整整一天。我準備了一根大木棍,打算他一回來就狠狠揍他一頓。可我真是個大笨蛋,到頭來我又不忍心下手,他的身體看上去糟透了。”

“嗯?什麽?哦,是的!總而言之,我認為你對那可憐的家夥最好別太嚴厲。別揍他,丘辟特,他那身子骨經不起揍。不過你就不能想象一下是什麽惹出了他這場病,或者說是什麽使他變得這麽古怪?我上次走後發生過什麽不愉快的事嗎?”

“不,先生,你走後沒有過不愉快的事。我看恐怕是在那以前,就在你來的那天。”

“那是怎麽回事?你想說什麽?”

“啊喲,先生,我是說那只蟲子。你瞧。”

“什麽?”

“那蟲子。我敢說威廉少爺的頭上肯定有什麽地方被那蟲子咬了一口。”

“丘辟特,是什麽使你這樣認為?”

“先生,那蟲子有好多腳,還有嘴。我從來沒見過那樣一只該死的蟲子,誰靠近它它都又蹬腳又張嘴。威廉少爺開始捉住了它,但很快又不得不把它扔掉,我跟你說,他肯定就是在那個時候被咬的。我自己反正不喜歡那蟲子嘴巴的模樣,所以我才不用手指頭去捉它,而是用我找到的一張紙把它逮住。我用那張紙把它包起來,還往它嘴裏塞進一個紙角。就那麽回事。”

“這麽說你認為你家少爺真被那甲蟲咬了一口,而這一咬就使他犯了病?”

“我不是認為,我知道這事。他要不是給那只甲蟲咬了,那他幹嗎滿腦子想著金子?我以前聽說過金甲蟲的事。”

“可你怎麽知道他滿腦子想金子?”

“我怎麽知道?因為他夢裏都在念叨金子,所以我就知道了。”

“好啦,丘辟特,也許你是對的;可我今天為何這般榮幸,有你這樣的貴客光臨?”

“你怎麽啦,先生?”

“我是說勒格朗先生讓你捎什麽話沒有?”

“沒有,先生,我只捎來這封信。”丘辟特說著遞給我一張便條,其內容如下:

親愛的朋友:

為何我這麽久見不著你?我希望你還不至於那麽愚蠢,竟見怪於我一時的失禮怠慢;可你不會,這不大可能。

自上次與你分手,我心中當然一直很憂慮。我有一件事要對你說,可又幾乎不知道從何談起,或者該不該對你說。

我前些日子心緒不太好,而可憐的老丘又惹我生氣,他那份出於好意的關心差點兒讓我吃不消。你能相信這事嗎?前幾天我趁他不防,悄悄溜走,一個人在大陸那邊的山上待了一天,他居然為此而備了根大木棍要懲罰我。我相信是我這副病容才使我免遭他那一頓痛打。

分手以來我的陳列櫃裏沒增添新的標本。

若你能抽身,那請你無論如何也要設法隨丘辟特來一趟。來吧。我希望今晚見到你,有要事相商。我向你保證此事至關緊要。

你永遠的朋友威廉·勒格朗

便條裏的字裏行間透露出一種令我深深不安的語氣。它的行文風格與勒格朗平時的風格大不相同。他寫信時可能在夢想些什麽呢?他那容易激動的腦子裏又冒出了什麽奇思異想呢?他會有什麽“至關緊要的事”非辦不可呢?丘辟特所講述的他的情況分明不是什麽好的兆頭。我真擔心他所遭受的不幸所產生的持續壓抑最終使得他精神紊亂。於是我毫不猶豫地決定隨那黑人去一趟。

到了碼頭,我注意到我們要乘坐的那條小船裏放著一把長柄鐮和三把鏟子,一看就知道全是新買的。

“這些是幹什麽用的,丘辟特?”我問。

“這是鐮刀和鏟子,先生。”

“這我知道,可放在這兒幹嗎?”

“威廉少爺硬要我在城裏替他買這些鐮刀和鏟子,我給了那個該死的老板好多錢才把它們買到手。”

“可是,你家威廉少爺到底要用這鐮刀鏟子去幹什麽。”

“這我可不清楚,要是我相信他自己清楚要幹什麽的話,讓我出門撞見魔鬼好啦。不過,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只蟲子。”

看來丘辟特現在滿腦子都是“那只蟲子”。發現沒法從他嘴裏得到滿意的答復,我便隨他登船,揚帆啟程。乘著一陣順暢有力的和風,我們很快就駛入了默爾特雷要塞所在的那個小海灣,那兒離勒格朗的小屋有2英裏路。我們到達小屋時是下午三點左右。勒格朗一直在期待著我們。

他抓住我的手時顯出一種神經質的熱情,這引起我的恐懼,也加深了我心頭已經產生的懷疑。他的臉色白得就像蒙了一層死灰,他深陷的雙眼中閃爍著一種奇異的光芒。問候過他的健康狀況之後,我一時不知該說什麽,便信口問他是否已經從G中尉那裏討回了那只甲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