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凸山的故事(第4/4頁)

“它也不是一場夢,”這時坦普爾頓一本正經地說,“不過此外又很難說該如何為它命名。讓我們只是這樣來推測,當今人類之靈魂已非常接近於某種驚人的精神發現。暫時就讓我們滿足於這一推測。至於別的我倒有一個解釋。這兒有一幅水彩畫,我本來早就應該讓你們看,但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感阻止我那樣做。”

我們看了他遞過來的畫。我看那幅畫並沒有任何特別之處,可它對貝德爾奧耶產生的影響卻令人吃驚。當他看見那幅畫時差點兒沒昏過去。然而那只是一幅微型畫像,誠然畫中人的相貌特征與他酷肖絕似。至少我看畫時是這樣認為的。

“你們可以看到,”坦普爾頓說,“這幅畫的年代,在這兒,幾乎看不見,在這個角上,1780年。這張畫像就是在那一年畫的。它是我死去的朋友奧爾德貝先生的肖像。在沃倫·黑斯廷斯任孟加拉總督時期,我和奧爾德貝在加爾各答,我倆曾經情同手足。當時我才20歲。貝德爾奧耶先生,我在薩拉托加初次見到你時,正是你和這幅肖像之間那種酷肖絕似誘使我同你搭話,和你交朋友,並促成了最終使我成為你永久夥伴的那些協議安排。我這樣做部分的是,也許該說主要的是出於一種對我亡友的惋惜和懷念,但部分的也是出於一種擔心,一種並非完全不帶恐懼的對你的好奇。

“在你對你在山裏所看到的那番景象的詳述中,你已經非常精確地描繪了印度聖河岸邊的貝拿勒斯城[3]。那些暴動、戰鬥和殺戮均是發生於1780年的蔡特·辛格叛亂中的真實事件,當時黑斯廷斯經歷了他一生中最危險的時期。那個用頭巾接成繩子逃走的人,就是貝拿勒斯幫主蔡特·辛格本人。涼亭裏的那些人就是黑斯廷斯所率領的一隊印度兵和英國軍官。我便是其中一員,當時我盡了一切努力要阻止那名軍官冒險突圍,最後他在混亂的巷戰中被一個孟加拉人的毒箭射死。那名軍官就是我最親密的朋友。他就是奧爾德貝。你看看這些手稿就會發現,”(說到這兒他拿出一個筆記本,其中有幾頁顯然是剛剛才寫上字。)“當你在山中想象這些事情之時,我正在家裏把它們詳細地記錄在紙上。”

大約在這次談話一星期之後,夏洛茨維爾的一家報紙發表了以下短訊:

“我們有義務沉痛地宣告奧古斯塔斯·貝德爾奧先生與世長辭,他是一名仁慈厚道的紳士,他因其許多美德而早已贏得了夏洛茨維爾市民們對他的敬愛。

“貝先生多年來一直患有神經痛,此病曾多次對他的生命構成威脅,但這只能被視為他死去的間接原因。導致他死亡的直接原因格外異常。在幾天前去凹凸山的一次遠足中,貝先生偶染風寒引起發燒,並伴隨有嚴重的腦充血。為治療此症,坦普爾頓醫生采取了用水蛭局部吸血的方法。水蛭被置於兩邊太陽穴。在可怕的片刻之間病人死去,原因似乎是盛水蛭的罐中意外地混入了一條偶爾可見於附近池塘的毒螞蟥。這條毒螞蟥緊緊地吸住了患者右太陽穴的一條小血管。毒螞蟥與治療用的水蛭極其相似,由此造成了這一不可彌補的疏忽。

“注意:夏洛茨維爾的毒螞蟥通常可據其色黑而區別於治療用的水蛭,尤其可根據它與蛇酷似的扭曲或蠕動。”

同該報撰稿人談起這一驚人的意外事故時,我突然想到問他報上把死者的姓寫成貝德爾奧是怎麽回事。

我說:“我相信你這樣拼寫肯定有你的根據,不過我一直認為寫這個姓末尾還有個‘耶’字。”

“有根據?不,”他回答說,“那僅僅是一個印刷錯誤。這個姓全世界都寫作貝德爾奧耶,我這輩子還不知道有別的拼法。”

“那麽,”我轉身時不由得喃喃自語道,“那麽,難道出現了一個比虛構還奇妙的故事,因為去掉了‘耶’字,‘貝德爾奧’一倒讀不正好是‘奧爾德貝’?而那個人告訴我這是個印刷錯誤。”

[1]梅斯墨爾(F. A. Mesmer, 1734–1815),奧地利醫師,他首創的催眠治療法曾風靡一時。——譯者注

[2]諾瓦利斯(Novalis, 1772–1801),真名馮·哈登貝格(Friedrich Leopold von Hardenberg),德國早期浪漫詩人及散文家,力圖把哲學、科學和詩歌結合起來,用隱喻解釋世界。——譯者注

[3]今稱瓦臘納西,著名的印度教聖地。——譯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