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爾博士和費瑟爾教授的療法(第6/8頁)

“不完全是。其中某些部分可歸之於塔爾教授。對他你當然聽人說過。另外我樂意承認,我這個方法中的某些改進按其絕對權利當屬於著名的費瑟爾教授。如果我沒弄錯的話,你非常榮幸地和他是老熟人。”

“非常慚愧,”我答道,“坦白地說,我甚至連這二位先生的大名都不曾聽說過。”

“天哪!”我的主人突然往椅背上一靠,高舉起雙手,失聲驚呼。“我肯定是聽錯了!你該不是說你既沒有聽說過學識淵博的塔爾博士,也沒有聽說過聞名遐邇的費瑟爾教授?”

“我不得不承認我孤陋寡聞,”我回答,“但事實畢竟不容改變。然而令我無地自容的是,我竟然沒讀到過這二位先生的大作,毫無疑問他們都是非凡的人物。我將盡快找到他們的著作,並認認真真地仔細拜讀。馬亞爾先生,你真的,我必須承認這點,你真的讓我為自己感到羞愧!”

我說的是實話。

“別說了,我年輕的朋友,”他和藹地摁住我的手說,“現在請與我共飲一杯索泰爾納白葡萄酒。”

我倆舉杯共飲。其他人也學我們的樣舉杯,但毫無節制地喝起酒來。他們聒噪不休。他們鬥嘴戲謔。他們縱聲大笑。他們胡謅出上千個荒唐故事。提琴吱吱,銅鼓咚咚,長號就像無數法拉裏斯的銅牛[4]發出陣陣刺耳的吼聲。整個飯廳變得越來越烏煙瘴氣,最後當葡萄酒泛濫成災,飯廳則成了一座群魔亂舞的地獄。與此同時,馬亞爾先生和我隔著一堆索泰爾納和伏涅沃葡萄酒瓶,用最高的嗓門繼續交談,當時用一般聲調說話根本就沒法聽見,就像在尼亞加拉大瀑布水下,魚躍聲沒法被聽見一樣。

“先生,”我沖著他的耳朵尖聲嚷道,“你晚餐前提到過一件事,關於安撫療法招致危險。怎麽會那樣呢?”

“是的,”他回答道,“偶爾的確非常危險。精神病患者之反復無常不盡詳述;依我之見,而且塔爾博士和費瑟爾教授也這樣認為,不加管束地讓他們自由行動絕非謹慎之舉。一名精神病患者也許可以像所謂的那樣被‘安撫’一時,但到最後,他很容易變得難以制馭。況且他的詭詐也人所共知,並且超乎尋常。如果他心裏有一個企圖,他會以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智慧來加以掩飾,而他假裝神志正常的那種機敏,則向心理學家們提出了一個精神研究方面的最奇怪的問題。實際上,當一名精神病患者看上去完全神志正常之際,那正是該給他穿上拘束衣之時。”

“可是,我親愛的先生,就你所談論的那種危險,以你自己的經驗,在你管理這座病院期間,你是否有實際上的理由認為,對精神病患者來說,自由就是危險?”

“在這兒?以我自己的經驗?我當然可以說是的。譬如,並不太久以前,就在這家病院裏發生了一起非常事件。你知道,當時正實行‘安撫療法’,病人們都能自由行動。他們當時表現得異常規矩,格外循規蹈矩,說不定任何有常識的人都能看出某種可怕的陰謀正從這異乎尋常的循規蹈矩中醞釀成熟。而果不其然,在一個晴朗的早晨,管理人員發現他們自己被捆住了手腳,關進了秘密病房,被精神病患者們當作精神病患者來護理,而那些精神病患者已篡奪了他們的管理位置。”

“此事當真!我這輩子還從來沒聽說過這麽荒唐的事!”

“千真萬確,這一切的發生都依靠一個愚蠢的家夥,一名精神病患者,他不知怎麽想到了這樣一個念頭,認為他發明了一種比以前任何方法都好的管理方法,我是說管理精神病人的方法。我想他是希望用他的發明來進行一次試驗,於是他說服其他病人參加了他推翻管理機構的陰謀。”

“他真得逞了嗎?”

“這自不待言。管理者和被管理者很快就交換了位置。說交換也不完全準確,因為原來病人是自由的,但現在管理者馬上就被關進了秘密病房,而且我得遺憾地說,他們受到了很不客氣的對待。”

“但我敢說馬上就會有一個迎頭痛擊。那種狀況不可能長久存在,周圍的鄉下人和遠道而來的參觀者都會發出警報。”

“這你就錯了。那個老奸巨猾的反叛者首領對此早有防範。他對所有的來訪者一概拒絕,只有一個例外,一天來了位看上去傻乎乎的青年紳士,那位首領沒有任何理由對他感到擔心,他允許他進來參觀這個地方,只是為了有點變化,為了拿他取樂。當他一旦把那個青年捉弄夠了之後,便把他攆出了病院。”

“那麽這些瘋子統治了多久呢?”

“哦,好長一段時間,真的,肯定有一個月,但具體有多久我說不上來。在那段時間,精神病患者們過得非常快活,你可以堅信這點。他們脫掉了身上不體面的衣服,隨心所欲地穿戴上了家常的服裝首飾。這座別墅的地窖裏堆滿了酒,而這些瘋子喝起酒來簡直像一群魔鬼。他們過得很快活。我可以肯定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