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汝之名

邁克爾·德爾達

“你怎麽可以這樣?我問你,你怎麽能這樣?”

珍·勒奇擡起頭看著阿瑟·柯南·道爾,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這對情侶坐在倫敦卡姆登鎮ABC茶館一個安靜的角落裏。她的男友穿著帥氣的粗花呢,看上去左右為難。

“親愛的,小心肝,別哭了好嗎?”

“說得倒輕巧,難道你不能設身處地地為我想想嗎?”

“我喜歡你。”

“省省吧,把這話跟托伊說去,你這個虛偽的小人!你喜歡她到要娶她,而且在這裏面秀恩愛!”珍從大挎包裏抽出一本書,啪的一聲放在桌上。

阿瑟輕輕地把這本小冊子拿起來,看了一眼書的標題:《出雙入對》,A.柯南·道爾著。嬌美而心亂神迷的少女接著說:

“你這下無話可說了吧?別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親愛的,《出雙入對》出版好些年了,我怎麽可能還記得裏面的內容?”

“是嗎?看來你連這個也忘了。”

她把手伸進包裏,拽出厚厚的一疊紙,上面寫滿了漂亮的筆跡。

“這是什麽?”

“這麽快就忘了。你把這些當作禮物送給我,上面寫的全是你和托伊之間各種恩愛的故事,還有你們婚後盡享的各種天理倫常,突然有一天,美好的生活全被——”她接著抽泣——“一個心機女給打破了。現在問題來了,這個小婊子,這個狐狸精、蛇蠍女,書裏面稱作莉絲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聖?是不是珍·勒奇小姐,全英格蘭最悲慘的女人?我真傻,還對你的山盟海誓信以為真,還一直在等你……”

“呃,珍。”

“什麽?你……你這薄情郎、負心漢!你還有什麽要說的?”

“書裏面講的都是過去的事了,寶貝。你何必在意呢?”

“好,親愛的,”珍冷冷地回應道,“好在我把這本書讀完了。我本來還有點擔心,我們已經在談婚論嫁了,但轉念一想應該沒有什麽,沒想到……”

“珍,你別再哭了。”

“阿瑟,就憑這本書,我們的婚事就算徹底黃了!”

“你說什麽!”

“你聽好了,阿瑟,這本書既然已經描繪了你和托伊幸福恩愛的生活,我可不想生活在你倆恩愛的陰影之下,我受不了。說不定此刻托伊的在天之靈正看著我們,她的幽靈正潛伏在我們左右。”她環顧了茶館四周。

阿瑟·柯南·道爾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癱倒在椅子上,再用力支撐著身體坐起來,思慮再三,說:“珍,我本該把話挑明了。不管書裏面是怎麽夫唱婦隨,都跟我、托伊,又或者我倆,沒有半毛錢關系。”

珍聽罷大笑,而後又止。

“你在說什麽鬼話?接下來你是不是要否認自己是著名作家A.柯南·道爾?”

“說實話,我還真不是。”

“騙人!”

“真的,不騙你。我的小寶貝,《出雙入對》也不是我寫的。”

“封面上明明有你的名字。”

“很多書的作者都盜用我的名字。雖然我不能百分之百確定,但是我猜《出雙入對》的真正作者應該是格蘭特·艾倫,《做過此事的女人》就是這家夥寫的。”

“那手稿又是怎麽回事?”

“你細心看的話,就會發現上面沒有任何糾正、塗改和修訂的痕跡。”

“確實沒有。”

“因為我是直接從那本書上抄的。”

又過了三個月:

“這麽說來,A.柯南·道爾是《海濱》雜志的招牌了。我早就應該猜到了。”

澤布倫·達內——俱樂部成員、記者、偶爾充當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的顧問——吞雲吐霧,朝後靠在自己最喜歡的真皮長靠椅上。“妄言俱樂部”組織活動,成員可以暢所欲言,但是沒有一句話被記住,就算上了法庭也不例外。他望著俱樂部的拱形窗外進出地鐵站的乘客,個個行色匆匆。

“沒錯,”他接過話頭,“我早就該想到。沒有人能用如此豐富的體裁寫出這麽多作品。當初你們是怎麽策劃的?”

赫伯特·格林豪·史密斯,《海濱》雜志編輯之一,輕啜了一口白蘭地。“我覺得這得歸功於華生。他帶著他寫的這些引人入勝的福爾摩斯探案故事找到我,但是他顯然對於在作品上署真名感到不安。用他自己的話說,一個立志從醫的人決不會去寫小說,同樣地,如果被發現寫了小說,他的醫術就會受到質疑。”

“真的有人認為約翰是醫生嗎?”

格林豪·史密斯笑道:“Touché(1)。不過,華生既是個好人,也是個文筆好得不得了的作家。此外,他已經采用‘A.柯南·道爾’作為筆名在《比頓》雜志和美國《利平科特》雜志上連載福爾摩斯的兩部探案傳奇。”

“就是王爾德首次發表《道林·格雷》的那家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