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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聲傳來。“請進。”大賀坐在椅子上應道。

門開了,門縫裏露出鵜飼那張看上去很精明的臉。“刑事部長已經回去了吧?”

“嗯。”大賀應道,“真是讓我為難,我都已經直截了當地拒絕他了。”

“還是希望您暫且先不要出席嗎?”

“居然問我能不能在室內致辭,凈說蠢話!奠基儀式要在戶外舉行,所以致辭也必須在戶外。”

“我認為這沒有問題。”

“如果知道嫌疑人是誰了,認真做好警戒工作不就行了嗎?我堂堂大賀仁策,會因為懼怕一個小毛孩子而東逃西竄嗎?”

“您說得對。”

“明天我會按照預定計劃去現場,就這麽辦吧。”

“我知道了,已經安排妥當,會按時來接您。”

“嗯,到時候還要拜托你了。”

“那我先告辭了。”鵜飼低頭行禮,朝門外走去。

“鵜飼!”大賀叫住了他,“你想沒想過情報泄露的事。”

鵜飼緩緩回過頭來。“您說的是那個被殺的撰稿人察覺到的情報嗎?”

“嗯。刑事部長說警方不會公開,但他們不可靠。”

“嗯,或許正如您所說。”

“假如情報泄露給了媒體怎麽辦?我覺得只要一口咬定當時並未發覺對方身體不適便可。”

“不,”鵜飼微微擺手,“您這麽說可不行。雖然不會被問罪,但您的形象就毀於一旦了,因為這就等同於失信於民。說到底,政治家的醜聞本就是為世人所不容的。”

“那該怎麽辦才好?”

“這個嘛……”鵜飼小聲說了一句。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眨了眨眼睛。“找一個替罪羊吧。就說那女人的交往對象不是先生您,而是另一個人。那人借走了您的手機,所以在案發當夜,您的手機才會收到那條信息。這個主意不錯吧?”

“是啊。可是,找得到這麽合適的替罪羊嗎?”

“我會想辦法的。如果實在找不到……我來頂罪。”鵜飼平靜地說道。

大賀一時間沉默了。他感受到部下已經下定決心,且毫無動搖之意。“嗯,”大賀態度自然地點了點頭,“到時候就交給你了。”

“那我先告辭了。”

“嗯……啊!鵜飼!”大賀略微思考了一會兒,徐徐說道,“看來,當時的決定是正確的。”

鵜飼那雙細長的眼睛微微睜大了。“當然,先生您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正因如此,至今都沒有發生任何問題。明天乃至將來,也不會發生。”

大賀點點頭。“聽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

“您……”鵜飼接著說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自那夜起,才蛻變成了一個政治家。”鵜飼像線一樣細的眼睛裏露出了令人生畏的目光,“真正的政治家。”

“真正……嗎?也許吧。”

“請您好好休息吧。”鵜飼恭敬地低頭行禮,走出了房間。

大賀拉開抽屜,裏面放著幾塊巧克力。他拿起一塊,剝掉包裝紙,放進嘴裏。他愛喝酒,也喜歡甜食。

大賀開始吃歌帝梵巧克力,是因古芝秋穗曾將其當作情人節禮物送給他。那天,他拆開禮盒,只見點綴著五顏六色裝飾物的球形巧克力並排而列,宛若寶石一般。

“怎麽樣?吃好吃的東西的同時,也要讓視覺愉悅。老師您平日裏看到的大多都是些臟東西,眼睛應該已經營養不良了吧?”秋穗調皮地眨了眨眼,說道。

“什麽臟東西……我什麽時候看過?”

“您不是整天都在看其他議員那些飽經世故的臉嗎?諂笑間慢慢流露出想方設法排擠同僚、陷害政敵的意圖,您幾乎每天都在目睹這些事。正因如此,哪怕看待最普通的事物,您也會帶有偏見。證據就是,即便對方坦誠相待,您都會懷疑可能有什麽陰謀,或考慮對方是否值得信賴。您經常這樣過度解讀別人的行為吧?原因就是平時看臟東西看得太多了。”

“政治家不多疑可不行。照你這番歪理,我這張臉不是也變成臟東西了?”

“還真是。哇!糟了,看來得把全世界的鏡子都砸碎才行。”秋穗拍著手,倒在床上放聲大笑。

真是個開朗的女人。這份爽朗撫慰著大賀的心靈,也一直激勵著他。其實就算她不說,大賀也心知肚明,政治家的世界就是一場長久的心理戰。有時,和自己並不了解的對手對峙,必須耍些手段,必要的時候把自己變成惡魔也未嘗不可。為了推進超級科技新城計劃,他稍微采取了一些強制措施,估計恨他的人很多吧。如果每天都沉浸在敵對與仇恨之中,沒有人能一直心平心和。他也身心俱疲,不堪重負了。但即使是這種時候,如果能和秋穗見上一面,他便能重拾勇氣,覺得明天又能奮勇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