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欒斯的敘述(第2/3頁)

我的同伴看到我說出這麽誠懇的話,高興得臉都漲紅了。我早就發現,只要一聽到別人贊揚他在偵探方面的成就時,他就會像一個女孩被別人誇贊她的美貌一樣激動起來。

他說:“還有一件事我想告訴你。穿漆皮靴子的和穿方頭靴子的兩個人是乘著同一輛馬車來的,而且好像彼此非常熟悉,甚至有可能是手挽手一起從花園小路上走來的。進了屋子之後,他們還曾經在屋子裏來回走動過,更準確地說,是穿方頭靴子的人在屋子裏來回走動,而穿漆皮靴子的人則一直站著沒有動。這些情況是我從地板上的塵土中看出來的。另外我還能看得出,穿漆皮靴子的人越走越激動,從他越走越大的步伐就可以證明這一點。他在屋子裏邊走邊說,最後情緒終於暴發,慘劇就這樣發生了。我已經把自己所知道的情況都對你說了,余下的都是一些憑空的猜測和臆想了。好在咱們已有了一個明朗的開端。現在必須抓緊時間了,今天下午的阿勒音樂會,我還要去聽聽諾曼·聶魯達的音樂呢。”

就在我們說話的時候,馬車穿過無數昏暗的大街和蕭條的小巷。最後停在了一條最肮臟、荒涼的小巷的巷口。“那裏就是奧德利大院了,”馬車夫指著那條漆黑色磚墻之間的狹窄胡同對我們說,“回來時到這裏找我就行。”

奧德利大院看上去並不是一個好地方。走過一條狹窄的胡同,我們就來到一個方形大院,腳下是石板鋪成的地面,四周是一些肮臟簡陋的建築。我們鉆過一排掛在那裏的褪色衣服,又穿過了一群群衣著肮臟的孩子,最後找到了46號。46號門上釘著一個小銅牌,上面刻著主人的名字——欒斯。我們一問才知道,這位欒斯警察正在睡覺。於是我們就在前邊一間小客廳裏等著他出來。

欒斯很快就出來了,但是因為好夢被我們攪了,所以顯得不是很高興,他說:“我已經向局裏報告過了。”

福爾摩斯從衣袋裏拿出一個半鎊的金幣,若有所思地在手裏擺弄著,他說:“你能從頭到尾再詳細說一下嗎?我們想聽一聽。”

欒斯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枚金幣回答道:“我很榮幸為你們效勞。”

“那就告訴我們事情發生時的詳細經過吧。你想怎麽講都行。”

欒斯皺起眉頭坐到馬毛呢的沙發上,好像要努力把一切都想起來,確保在敘述的過程中不出現遺漏。

他說:“這事我得從頭說起。從晚上十點到第二天早上六點是我當班的時間。晚上十一點鐘的時候,白哈特街發生過一起鬥毆,除此之外,我負責的地區都很平靜。夜裏一點的時候就開始下雨了。這時我遇到了亥瑞·摩契,他負責的地區是在荷蘭樹林區一帶。我們倆就在亨瑞埃塔街的轉角站著聊天。後來大約是兩點或者兩點多一點的時候,我想該去再轉一圈了,看看布瑞克斯頓路是不是沒什麽事。那條路又難走又偏僻,除了一兩輛馬車之外,一路上連個人影都沒看見。我就那麽慢慢溜達著,心裏想著要是能有點熱酒喝該有多美。這時,忽然看到那座房子的窗口射出點點的燈光。我知道勞瑞斯頓花園街的兩所房子一直是空著的,其中一所的最後一個房客因為傷寒還死在了那裏,但是房主還是不願修理陰溝。所以當我發現那個窗口的燈光時,被嚇了一大跳,擔心發生了什麽怪事。等我走到房間的門口——”

“你就停在了那裏,然後又轉身回到了小花園的門口,”我的同伴突然插嘴,“你為什麽要走回去呢?”

欒斯吃了一驚,幾乎跳了起來,他的臉上滿是驚訝的神色,瞪大了眼睛瞧著福爾摩斯。

“天哪,一點兒不假,可是先生,”他說,“您是怎麽知道的?天曉得!您看,當我走到房門的時候,那時我孤單一人,我覺得最好還是去找個人和我一起進去。人世上的東西我倒是不怕,但我那時候忽然想起了那個得了傷寒病死去的房客,他不會是正在檢查那個要了他命的陰溝吧!想到了這個,我嚇得轉身就走,於是就又回到了大門口,想看看是不是還看得見摩契的提燈。但連他的影子也沒看見,更別說其他什麽人了。”

“街上一個人也沒有嗎?”

“沒看見有人影,先生,連條狗都沒瞧見。我只好壯著膽子,又走了回去推開門。裏面非常安靜,於是我就進到那間有燈光的屋子裏去察看。當時壁爐台上點著一支蠟燭,還是紅色的,燭光忽明忽暗,燭光下就是——”

“好了,剩下的情況我已經知道了。你在屋子裏走了幾圈,還在死者旁邊跪下來,然後又去試著推廚房的門,後來——”

聽到這裏,約翰·欒斯突然跳了起來,他的臉上滿是驚懼,眼神中還流露著懷疑的神色。他大聲說道:“您在那時候躲在哪裏,怎麽會看得一清二楚?依我看,這些事您本來是不應該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