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生醫生的回憶錄(第3/5頁)

“這個千載難逢的時刻終於被我等來了。我的仇人即將落到我的手中。他們兩個人在一塊的時候,還能夠彼此照應。但是一旦分開,他們就只能夠任憑我擺布了。雖然如此,我也不敢魯莽行事。我早就做好了一套計劃:在報仇的時候,如果仇人到死都不明白是誰殺死了他,或者不讓他清楚為什麽要受到這樣的懲罰,那麽這種復仇並不能算得上是痛快的。我的復仇計劃早已經布置妥當,根據這個計劃,我要讓斷送了我一生的人有機會弄清楚,現在是他血債血償的時候了。恰好在幾天之前,有個人坐我的車子到布瑞克斯頓路一帶查看幾處房屋,其中一處的鑰匙被他遺落在了我的車中。這個鑰匙雖然在當天晚上就被他領了回去,但是在取走之前,我已經留下了一個模子,而且照樣子又配制了一把。如此一來,在這個大城市裏,我至少有了一個可靠的地方,可以讓我自由自在地做自己的事情,而不會受到什麽阻礙。現在必須要解決的問題就是怎樣才能把德雷伯弄到那個房屋裏去了。

“他就那麽走著,還進到一兩家酒店中去。他在最後一家酒店裏幾乎坐了半個小時。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是步履蹣跚,顯然是喝了不少了。在我的前面正好是一輛雙輪小馬車,於是他就招呼著坐了上去。我連忙駕車緊緊跟隨。我的馬的鼻子和前面馬車的車夫的距離只有不到一碼遠[15]。我們經過了滑鐵盧大橋,又在街上跑了好幾英裏路。但是令我感到奇怪的是,馬車居然又回到了他原來住的地方。我實在想不出,他究竟為什麽還要回到那裏去。但我還是依舊跟在後面,在離這所房屋大概一百碼的地方,我就停下了車子。他進到那座房子裏,那輛馬車也就走開了。能給我一杯水嗎,我說得口幹舌燥。”

我將一杯水遞給他,他一飲而盡。

他說:“這就好了很多。好吧,我等了大約有一刻鐘,可能時間還要長一點,突然聽見屋中傳來一陣好像打架一樣的吵鬧聲。接著大門忽然打開,出來兩個人,其中一個是德雷伯,另一個是個我以前從沒見過的小夥子。那個小夥子一把揪住德雷伯的衣領,把他拎到台階邊,然後用力一推,緊接著就是一腳,一直把德雷伯踹到了大街正中。他向德雷伯晃著手裏的木棍大聲喝道:‘狗東西!我來教訓教訓你,看你還敢調戲良家婦女!’他看起來已經怒不可遏了,要不是這個混蛋拼命地撒腿向街中逃去,我想那小夥子一定會掄起棍子痛打他一頓呢。跑到拐彎的地方,德雷伯正好看見了我的馬車,於是喊住我,一腳就跳上了車。他說:‘去郝黎代旅館。’

“看見他上了我的馬車,我簡直是喜出望外,我感到心臟跳動得十分厲害。我生怕就在這個緊要關頭,身體裏的血瘤會迸裂。我趕著馬車慢慢地往前走,心中想著到底應該怎麽辦才妥當。我完全可以將他一直拉到鄉下去,然後在一條荒涼無人的小路上和他把這筆賬算個清楚。就在我要決定這麽做的時候,他忽然替我把這個難題解決了。這時候他的酒癮又犯了,他讓我停在一家大酒店外面。他一邊吩咐我等著他,一邊走到了裏面。他在裏面一直待到酒店打烊,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不省人事了,我知道自己現在勝券在握了。

“你們恐怕會以為我會冷不防給他一刀,就這樣把他結果了事。但是如果這麽做的話,只不過是死板地執行公正的審判罷了,我可不會那麽做。我早就已經作好了打算,要給他一個機會,這個機會如果他能把握住的話,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我在美洲流浪的那段日子裏,各種各樣的差事我都幹過。有一段時間我曾經在‘約克學院’實驗室守夜和打掃衛生。一天教授在講解關於毒藥的問題時,他把一種叫做生物堿的東西拿給學生們看。這是他從南美土著人制造毒箭的毒藥裏提取出來的。這種東西的毒性十分猛烈,只要讓人沾上一點兒,馬上就能將其置於死地。我記住了那個放毒藥瓶子的地方,等到他們走了之後,我就拿出了一點。我的配藥手段還是非常高明的,我用這些毒藥做成了一些易於溶解的小藥丸。我在每個盒子中放進一粒,然後再放進一粒樣子相同但是沒有毒的。我當時做了計劃,只要我能夠得手,那兩個人每個人都會得到一盒,讓他們每個人先挑一粒吃下去,剩下的那粒就是我的了。這麽做的話,就像在槍口上蒙上手帕,能夠置人於死地,但是卻還沒有響聲。從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在身邊帶著這些裝有藥丸的盒子,而現在終於到了我可以使用它們的時候了。

“當時差不多已經過了午夜,應該快要到一點了。那是個淒風苦雨的深夜,風刮得很大,大雨下得也很急。雖然外面景象慘淡,但是我的心裏卻是欣喜萬分,我高興得差一點要喊出聲來。各位先生,如果你們之中哪一位曾經為了一件事寢食難安,足足盼望了二十多年,一旦願望即將成真,那麽你們就能體會到我當時的心情了。我點燃了一支雪茄,吞雲吐霧,借此安定我緊張的情緒。但是因為過分激動,我的手開始不停地發抖,太陽穴感覺也亂跳起來。就在我趕著馬車前進的時候,我看見老約翰·費瑞厄和可愛的露西都在黑暗裏向我微笑。我看得一清二楚,就像我現在在這間屋子裏看到你們各位一樣。一路之上,他們一直陪在我的身邊,一邊一個地跟在馬車的兩旁,一直跟我來到了布瑞克斯頓路的那座空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