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蘭奇莊園(第2/10頁)

“是的。在肯特郡,優斯塔斯爵士是最有錢的人。夫人現在在衛生間,她真可憐,自己的丈夫被這樣恐怖地殺死,剛見到她時,她就像個半死人似的。您最好親自見見她,聽她講述一下事情的經過。然後我再帶你們去餐廳看看。”

布萊肯斯特爾夫人是個十分奇特的女子,很少能見到像她這樣美麗優雅、氣質高貴的女人。她的皮膚白皙、頭發金黃色、眼睛幽藍,配上她那美麗的面容,真可以說是傾國傾城。可是她丈夫的慘死讓她神情陰郁,臉色蒼白。從她那只又紅又腫的眼睛能看出,她不止忍受了精神上的痛苦,肉體也是飽受折磨。布萊肯斯特爾夫人的仆人是個非常嚴肅的高個子女人,她正用稀釋了的醋給夫人沖洗眼睛。夫人疲憊地靠在睡椅上。我剛走進房間就看見,布萊肯斯特爾夫人那機敏的目光和她臉上警惕的表情,能看出這樁悲慘的殺人案並沒有使她的智慧和勇氣動搖半分。她身著印著藍白相間的肥大晨服,旁邊還擺著一套鑲著白色金屬絲的黑色餐服。

她不耐煩地說:“霍普金警官,事情的經過我已經都跟你講了。難道你不能替我重復一遍嗎?要是你覺得有必要,我可以再講一次。你帶他們去餐廳查看了嗎?”

“我認為先讓他們聽夫人敘述一遍比較好。”

“如果是這樣,那我就再講一遍,每當想起餐廳裏的屍體,我就十分害怕。”她的身體顫抖起來,她擡起手擋在臉旁,肥大的晨服的袖口滑了下來,露出她的胳膊。福爾摩斯吃驚地喊道:“夫人,您不止受了一處傷吧!您的胳膊怎麽了?”

她連忙用衣服遮住胳膊上紅腫的傷痕,說道:“沒事。我胳膊上的傷痕跟兇殺案沒關系。你們都請坐吧,我把事情的經過再跟你們講一遍。

“優斯塔斯·布萊肯斯特爾是我的丈夫。我們在一年前結的婚。我們的結合並不幸福,我覺得沒必要對你們隱瞞這些。就算我不想承認,鄰居也會告訴你們的。對於婚後我們之間的關系,可能我也必須負一部分責任。我從小生活在澳大利亞南部,那裏思想開放,對女士的要求也不是那樣苛刻,這裏保守、講究禮節的英國式生活令我非常不習慣。但這並不是主要的原因,造成我們不和的最主要的原因是:布萊肯斯特爾爵士現在嗜酒成性,跟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哪怕只是一小時,也會讓人感覺到無法忍受。把一個性格開朗的女士時時刻刻和這樣的人拴在一起,你能想象出這有多麽地備受煎熬?如果有人覺得這樣的婚姻不應該解除,那可以說就是犯罪,是對神靈的褻瀆,對道德的敗壞。那些不合實際的法律能給英國帶來一場災難,上帝會阻止所有的不義行為的。”她從椅子上坐直了身子,臉上有些漲紅,她那青腫眼眶裏的雙眼閃爍著憤怒的光芒。那個看上去神情嚴肅的女仆有力但非常溫柔地使夫人的腦袋重新靠在靠墊上,布萊肯斯特爾夫人氣憤而又高亢的聲音慢慢變弱了,最後成了激動的嗚咽。過了片刻她繼續說道:“我們這兒所有的仆人都睡在新建的房子裏,昨天晚上也不例外。這棟房子的中間部分是起居室,後面還有廚房,樓上是我們的臥室,服侍我的女仆——梯芮薩睡在我臥室上面的閣樓裏。中間的部分除了優斯塔斯爵士、我、梯芮薩之外就再也沒人住了,這裏發出任何的聲響都不可能傳到新建的那邊的房子裏,那些仆人根本聽不見。強盜們肯定摸清了底細,要不他們不會這樣毫無顧忌。

“優斯塔斯爵士是在十點半左右休息的,那個時候仆人也都回自己的房間休息了。就剩下梯芮薩沒有睡,她在自己的屋裏等候吩咐。我上樓休息前,習慣四處檢查一番,看看所有一切是否都收拾得當,因為我不相信優斯塔斯能打理好這些。我習慣先到廚房、起居室、獵槍室、子彈房、客廳,最後去餐廳。當我走到餐廳的窗前,看見窗戶上的厚窗簾已經被掛上了,突然,我感到臉上吹過一陣風,這才發現窗戶原來還敞開著。我掀開窗簾,啊,一個年輕力壯的男人居然正對著我站著,那個人的肩膀很寬,貌似剛進房間不長時間。餐廳的窗戶是那種高大的法式落地窗,打開後可以直接走到外邊的草坪上。當時我手中握著從臥室拿出來的燭台,借著微弱的燭光,我看到那個男人的身後,還有兩個人要走進屋子。我害怕得後退了一步,那個男人馬上就向我撲過來。他猛地抓緊我的手腕,然後又掐住了我的脖子。我剛要大聲呼救,他就用拳頭狠狠地砸在了我的眼睛上,我被打倒在地。那時候我肯定昏迷了幾分鐘,因為當我醒過來時,看見叫用人用的鈴繩已經被割斷了,他們用繩子把我緊緊綁在餐桌一頭的橡木椅子上。我身上的繩子綁得很緊,嘴裏還塞著手絹,不能動彈也喊不出聲。就在此時,我那不幸的丈夫來到了餐廳。很明顯,他聽到了可疑的聲音,所以他是有備而來的。他身著睡衣和睡褲,手裏握著黑刺李木棍,那是他最喜歡的。他向強盜沖去,那三個強盜中年紀最大的那個,已經蹲著身子從爐柵上拿起了通條,當爵士沖過去時,他揮舞著手中的通條狠狠地打向爵士的頭部。只聽得爵士一聲痛苦的呻吟就倒在地上,就再不動了。然後我就又昏了過去,我昏迷了幾分鐘後,睜開眼睛看見那三個強盜從餐具櫃裏拿出了刀叉,還拿了一瓶啤酒,每人手裏都拿著玻璃杯。我剛才說過,這三個人中有個年紀最大的,那個人留著胡須,另外兩個都是還沒有成年的孩子。這三個人看上去像是一家人——父親帶著兩個兒子。他們湊在一起低聲商量了一會兒,接著朝我走來,檢查了一下綁我的繩子。後來他們就出去了,出去時還隨手關上了落地窗。我用了整整十五分鐘才把堵在嘴裏的手絹弄了出去,我喊來女仆給我解繩子。其他的仆人也聽到了聲音,都跑來了,我們報了警,這裏的警察又馬上向倫敦匯報。各位先生,我知道的也就這麽多了,希望以後別再讓我一遍一遍地講述這段痛苦的經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