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膚變白的軍人(第2/8頁)

“福爾摩斯先生,這怎會讓我安心呢?這是多麽奇怪的事兒啊!他是個很有義氣的小夥子,怎麽可能會如此隨便地忘記他的知心朋友。這不像他的所為。後來我聽說他能夠繼承一大筆遺產,而且他和他父親的關系並不是很融洽。這老頭兒常常會用他的姿態壓人,而戈弗雷也很有火氣。我難以相信回信裏的內容,我一定要調查個水落石出不可。但我兩年不在家了,很多事都需要我親自處理,因此一直到上星期我才準備好處理戈弗雷的事兒。但只要我打算辦這個事兒,我就會拋下別的所有事情,非要把這件事辦完才行。”

詹姆斯·M.多德先生看起來也是那種人,和他做朋友要比和他做對頭要強上千百萬倍。他的藍眼睛直直地盯著別人,繃緊了方形的下巴。

“我想知道,你已經采用了哪些方法?”我問他。

“我首先就是去到他家裏,也就是圖克斯伯裏舊莊園,我想親自看看那裏究竟怎麽樣。因此我給他的母親寫了封信——因為我已經不堪忍受他父親的脾氣了——而且還正面攻擊說:我和戈弗雷是好友,我能夠告訴她很多我們一起生活的有趣事情,我在附近路過,不知能否順路前往拜訪?就是這樣。我收到的回信十分熱情,並稱允許我在那兒過夜。因此我星期一就去了那裏。

“圖克斯伯裏舊莊園地處偏僻,距離任何車站都差不多還要走五英裏左右。車站那裏並無馬車,我只能步行。我就這樣提著手提箱,直到傍晚才走到那兒。那是一個相當大的園子,裏面則是一座曲折的大宅子。這個大宅子應該是不同時代、各種建築的雜糅,伊麗莎白時代的半木結構地基和維多利亞時期的廊子交相輝映。屋裏裝飾著嵌板、壁毯以及褪色的古畫,可以說這古屋神秘十足。莊園裏還有個與這間屋子一樣古老的管家拉爾夫,以及他更古老的老婆。她曾做過戈弗雷的奶母,我聽他提到過她,地位稍稍次於母親,因此盡管她樣子古怪,我對她還是頗有好感。他母親我也很喜歡——她是那種特別溫柔的、小白鼠般的婦女。唯一令我別扭的是上校。

“我們剛剛見面就吵了一架。最初我打算直接回車站,如果不是覺得這樣就便宜了他,我可能就離開那裏了。我被直接帶進他的書房。我看到他在淩亂的書桌後面坐著,身體高大,背部略有些彎曲,膚色很深,胡子亂糟糟的。帶紅筋的鼻子突出如鷹嘴般,濃密的眉毛下兩只灰色兇狠的眼睛盯視著我。見到他我這才理解,為什麽他總是難得被戈弗雷提起。

“‘先生,’他發出了一聲刺耳的聲音,‘我現在倒對你此行的真正目的十分感興趣。’

“我說這目的在寫給他妻子的信中已經說明白了。

“‘是的,沒錯,你自己說曾在非洲和戈弗雷認識。當然,這也僅僅是聽你這麽說而已。’

“‘他曾寫給我的信就在我口袋裏。’

“‘能讓我看看嗎?’

“他看了看我遞給他的兩封信,然後隨手又把信扔還給我。

“‘是他的信,可那又如何?’

“‘先生,你的兒子戈弗雷是我的好朋友,很多一起的經歷讓我們得以友誼長存,可他突然杳無音訊了,這如何不讓我感到奇怪呢?我試圖打聽他的近況難道不自然嗎?’

“‘先生,我沒記錯我已經去信給你,已告之他的近況。他已經去航海周遊世界了。從非洲那地方回來,他的健康情況很不好,我和他母親都覺得他該好好休養一下,換個環境。還請你把這個情況轉告給一切關心這事兒的朋友們。’

“‘我會照辦的,’我說,‘還煩請你把他乘坐的輪船及航線的名稱告之於我,以及起航的日期。或許我能想辦法給他寫一封信去。’

“似乎是我的請求令主人既為難又生氣。他那濃黑的眉毛幾乎低到他的雙眼上,他煩躁不停地用手指敲著桌子。終於,他把頭擡了起來,就如同一個下棋之人發現對手走的一步很有威脅的棋,而應對方法他已想好。

“‘多德先生,’他說道,‘很多人都會把你的固執當成無禮,並且還會覺得這種要求簡直是無理取鬧。’

“‘那還煩請你原諒我,我的所作所為皆出於對你兒子的友情。’

“‘這沒問題,對這一點我已作充分考慮。但我還是不得不勸你放棄這個請求。每個家庭都有內情,這很難向外人說清,即使是心存善意的外人。我的妻子對你講的戈弗雷過去的事情十分關心,但我認為這種關心僅限於過去,這是種無益的打聽,其結果只能令我為難。’

“瞧瞧,福爾摩斯先生,我碰了個根本無法繞過的釘子。我只能裝作尊重他的意見,但在心裏我發誓要弄清我朋友的下落,否則絕不罷休。那是個十分沉悶的夜晚。我們三人沉默無言地在一間陰暗的老屋中進餐。女主人雖然熱切地詢問我關於她兒子的情況,但老頭子的臉上寫滿了煩悶。整個事情都讓我感到極其不快,於是我在禮貌所需的最早時刻就離開主人前往自己的客房。那間屋子就在樓下,寬敞而空蕩,就如這宅內別的房間一般。但任何在南非草原待過一年的人都不會太在意居住條件。我把窗簾拉開,望向園中,發現這竟是個晴朗的夜晚,半圓的月亮掛在空中。我很快又坐回到熊熊的爐火旁,借著身旁桌上的台燈,我準備讀小說以便分散自己的心神。但這計劃被老管家拉爾夫打斷了,他把一些備用煤拿到我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