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4頁)

未步條件反射地站了起來,她跑過去將門輕輕打開一條縫,看到的是一個四十歲左右身著便服的男人。他有一張溫和而有教養的臉,目光從容。可即使是這雙看上去已經經歷過太多變故而處變不驚的眼睛,在看到未步的那一瞬間也猶豫了一下。目光交接之後,未步連忙把門全部打開,說道:“請問您是田中志先生嗎?”

男人剛要說話,突然傳來手機鈴聲。男人從上衣口袋拿出手機,作了一個手勢示意未步不要說話。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孩嬌滴滴的聲音:“洋一,對不起,我在短信裏把房間號碼寫錯了……”

男人轉過身去壓低聲音說了什麽,說話的同時回頭看了未步一眼,接著他用手捂住手機,轉過身對未步說道:“對不起……”

“您剛才來電話說今天有點事,我還以為您今天過來不了了呢?”未步笑得很甜美。

男人愣了一下,他的目光變得犀利但是卻收斂得恰到好處。他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下未步,之後便側過臉去。未步聽到他對電話那頭說道:“沒關系,正好我今天也有點事,剛好想給你打電話。”

掛掉電話後,男人笑得非常禮貌,他說道:“不好意思,剛才工作上有點急事,不過現在已經處理完了。”

說完男人走了進來,關上門的那一瞬間,未步最後看了一眼走廊上那幅梵高的《向日葵》復制畫,金黃色的花開得是那麽的絢爛而猙獰。

將近傍晚七點,爬在床上的未步醒了過來,第一眼就看到從厚重的窗簾外漏進來的遠處的點點燈火。她努力想擡起自己的上半身,但是發現除了頭部和手臂,身體的其他部位都沒有任何知覺。她舉起右手放到自己眼前,手腕上有一道寬寬的淺紅色勒痕,有些地方還破了皮。未步完全沒有自己被綁的記憶,所以看到滲出的血,只覺得不可思議。擡起頭四處看了看,客廳方向是黑洞洞的一片,一個人也沒有。隨著頭腦慢慢清醒,身體各個部位也逐漸恢復了知覺。她試著動了一下身子,卻因為突然從下腹部湧上來的銳利的刺痛而下意識的哭了出來。未步覺得胸口有些悶,於是又試著讓自己從趴著變成仰躺,可背部鈍重的酸痛讓她根本使不上力氣。心想著跟來島的約定,未步覺得自己必須離開這裏。於是掙紮著爬了起來,她用牙齒死死地咬住下唇來分散身體的疼痛感。摸開床頭燈,刺眼的黃色燈光讓她一陣昏眩。盡管雙腳踩在地面上時,膝蓋都在發軟,身體內部則是一陣一陣的抽痛。但是她還是強迫自己從吧台下拿出行李包,離開了套房。

打開1225的房間,裏面果然是一片漆黑。房間只是一個單間,比剛才的套房小了一半。未步把包裏的東西取出來放在大桌子上,就鉆進了浴室。溫熱的水珠打濕身體之後,她終於覺得自己的意識恢復了一點。她見到那個男人是中午剛過,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也不太記得中間發生了什麽。模糊中記得中途又有別的人加入,但是具體是誰,做了些什麽,她並不明白。未步聞到了鐵的味道,低頭看到猩紅色的液體在浴缸裏流動。她想吐,她的心情並不差,也不覺得惡心,但胃部就是翻騰得想吐。那個時候,十二歲的未步對自身以及自我還沒有形成完整的認識,但是她卻在那天下午體會到了,被外力粗暴地斬斷一切依存和歸宿,失去自我的無措感。

擦幹身體之後,未步又想睡,就爬到床上把自己埋進被子裏。途中被電話鈴聲驚醒,手機的來電顯示上是來島的名字,她手忙腳亂的把電話抓到耳邊。

“未步,”電話那頭來島的聲音像暖流一樣湧過來:“你現在在哪?”

“在哥哥說的那個房間。”

“見到他了嗎?”

“見到了。”未步朝著黑暗笑了笑。

“我一會兒就過去,你不要亂跑。”來島像叮囑幼兒園小孩那樣說道。

“誒,你另外約了人嗎?”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孩尖尖的聲音,未步一瞬間覺得那個聲音很熟。

“有點事……”未步聽到來島說道。

“你不是說好今天陪我一個人嗎?”那個聲音又說道。

“未步,你在聽嗎?”來島的聲音又再次傳來。

“在。”未步說道。

“我很快就過去了,你乖乖呆在房裏。”說完來島就掛掉了電話。

未步把電話放在枕頭邊,很快又睡了過去。

再次醒過來是在來島手掌的溫度之中。黑暗中什麽也看不見,但是可以感覺到來島正看著自己。未步笑了一下,卻怎麽都顯得有些有氣無力。她覺得自己的嗓子很緊,張開嘴也發不出聲音。一片黑暗之中,讓她覺得有“現實感”的,就只有來島給與她的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