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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後還是說服了格雷格·格倫,讓他同意我留在菲尼克斯寫報道。那天上午剩下的時間,我一直待在房間裏打電話,從跟這一系列案件相關的各類人士那兒收集他們的看法和評論,從丹佛的韋克斯勒到巴爾的摩的布萊索,所有資源我都找全了。做完這一切之後,我一口氣寫了足足五個小時。這一天裏唯一打斷我寫作的人反倒是格倫自己,他打來電話,緊張地問我寫得怎麽樣了。下午四點,距離丹佛五點的截稿期還有一個小時,我終於完成了兩篇報道,把稿件發了過去。

傳送稿件時,我能感覺到神經在大腦裏咚咚作響。我頭疼得厲害,幾乎超過忍受的極限。客房服務部送來的咖啡我已經喝掉了一壺半,還抽了整整一包萬寶路香煙,這還是這麽多年來我頭一回一次抽這麽多煙。我在房間裏踱著步,等待格雷格·格倫的回電,趁這個時間又飛快地給客房服務部打了個電話,解釋說我要在房間裏等一通重要來電,不能出門,請他們在酒店大堂的商店裏幫我買一瓶阿司匹林送來。

藥被送來以後,我就著房間迷你酒櫃裏的礦泉水吞服了三片。剛咽下去,就立刻覺得好多了。接著,我又給母親和賴莉各打了個電話,告訴她們我的報道會在明天的報紙上刊登出來,事先跟她們說一聲。我還告訴她們,這個案子既然已經被報道出來了,其他媒體的記者就可能會試著聯系她們,請她們有所準備。她們倆都說不願意接受任何記者的采訪,我說沒關系,然後沒忘記自嘲我也是記者大軍中的一員。

最後,我終於想起忘了給蕾切爾打電話,告訴她我能繼續待在菲尼克斯了。於是我給聯邦調查局菲尼克斯分局打了個電話,接電話的探員卻告訴我她已經走了。

“你說她走了是什麽意思?她還在菲尼克斯嗎?”

“我無權告知這一點。”

“那可以幫忙請巴克斯探員接電話嗎?”

“他也走了。請問你是哪位?”

我掛了電話,撥通酒店前台,請他們轉接蕾切爾的房間,然後被告知她已經退房了,巴克斯也退房了,索爾森、卡特和湯普森也都退房了。

“真該死!”我掛了電話,忍不住罵道。

他們一定是有了新突破,肯定是。他們所有人都退房走了,調查工作絕對有了重大突破。我意識到已經被甩在後頭了,而我享有局內人身份的美好時光顯然已經宣告終結。我站起身,繼續在房間裏踱著步,猜測他們去了哪裏,又是什麽讓他們走得如此倉促。我忽然記起蕾切爾給我的那張名片,便從口袋裏掏了出來,撥出上面的傳呼號碼。

衛星接收到我的信息再傳回給地面的她,算下來十分鐘足夠打一個來回,但是十分鐘過去了,電話沒有響起。又是十分鐘過去了,然後是半個小時,連格雷格·格倫都沒打電話過來。我甚至拿起聽筒聽了聽,確保沒有把它弄壞。

我焦躁不安,但又不甘心在屋子裏徒勞地踱著步等待,於是打開筆記本電腦,再次登入《落基山新聞》的網絡,調出那些給我的留言。並沒有什麽要緊的消息。我轉到個人收件箱,瀏覽著目錄,打開那個名為催眠師的文件夾。裏面包含了幾篇關於霍勒斯·岡貝爾的報道,按時間先後排列。我從最早的一篇報道讀起,打算按順序讀下來。讀著讀著,我之前對催眠師一案的印象也在記憶中復蘇了。

那真是一段富有傳奇色彩的歷史。六十年代早期,岡貝爾是中央情報局的一名內科醫生和研究員,後來他成了一名在貝弗利山掛牌開業的私人心理醫生,專攻催眠療法。在他所謂的“催眠藝術”領域,他充分發揮了自己的技能和專長,以催眠師霍勒斯的名號在夜總會裏表演節目。一開始還只是在洛杉磯各家夜總會裏表演開放式節目,但演出逐漸大受歡迎,他常常奔赴拉斯維加斯的黃金地帶登台表演,經常連演一個星期。很快,他就不再當掛牌行醫的心理醫生了,而是成了一名全職演員,頻頻出現在拉斯維加斯最豪華的演出舞台上。七十年代中期,他的名字曾跟弗蘭克·西納特拉列在同一張名單上在愷撒宮登台獻藝,雖然他的名字用小一號字母印刷。著名的卡爾森談話節目他上過四次,在最後一期節目裏,他催眠了主持人卡爾森,誘使精神恍惚的卡爾森說出他對當晚嘉賓的真實看法。因為卡爾森說出的評論辛辣刻薄,現場觀眾還以為這是節目設計好的情節,但其實不是。卡爾森看了錄制樣帶之後,取消了這次節目的播出計劃,並將他列入黑名單。這次節目被取消的事成了娛樂圈的大新聞,各大娛樂報紙大肆報道,對他的職業前程而言,好比一刀刺入了心臟。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上過電視,直到因為被捕上了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