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3/4頁)

“我知道,”克拉多克有點不耐煩地說,“這些我都聽過了。”

“但你沒聽到那個最關鍵的詞,因為沒人覺得那很重要。”馬普爾小姐說,“希瑟·巴德科克病倒在床,是因為得了風疹。”

“風疹?這和整件事有什麽關系呢?”

“事實上,這是種很輕微的疾病。”馬普爾小姐說,“你完全感覺不到自己病了。你會出一些疹子,但用粉很容易就能遮蓋住。你會有點兒發燒,但不會很厲害。你的感覺不會太糟,想出去的話,完全可以出門去見人。當然了,我反復說這些是為了闡述一個事實,大家對風疹都沒留下什麽特別的印象。比方說,班特裏夫人只是說希瑟病倒在床,她提到了水痘和蕁麻疹。而拉德先生說是得了流感,但他是故意這麽說的。至於我的想法,希瑟·巴德科克對瑪麗娜·格雷格說自己得了風疹,但依舊從床上爬起來專程去見瑪麗娜——這便是整件事的答案。你知道,風疹具有很強的傳染性,很容易就會傳染給周圍的人。還有一件事你要記住,如果一位女士在四個月的——”馬普爾小姐用一絲維多利亞時代特有的謹慎口吻說出接下來的這個詞,“呃——懷孕期內被傳染上了話,就可能產生極為嚴重的後果。可能會使肚子裏的孩子出生時雙目失明或者神經受損。”

她轉向賈森·拉德。

“我想我說得沒錯吧,拉德先生,您妻子生了個精神有缺陷的孩子,而她一直沒能真正從這個打擊中恢復過來。她一直想要個孩子,最終有了孩子,卻發生了悲劇。一個長久以來她都不曾忘記的悲劇,她也不允許自己忘記。這份悲痛侵噬著她,成為一種困擾。”

“確實是這樣的。”賈森·拉德說,“瑪麗娜·格雷格在懷孕早期得了風疹,後來醫生告訴她,孩子的精神缺陷可能歸結於這個原因,因為不存在遺傳性的精神缺陷或別的什麽疾病。醫生試著幫助她,但我覺得效果不大。她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麽時候、從誰那裏、又是怎樣被傳染到那種病的。”

“的確,”馬普爾小姐說,“她一直不知道,直到那天下午。就在這兒,一位完全陌生的女士上樓後告訴了她實情。更要命的是,她是極其歡樂地告訴了她!帶著為自己當初的所作所為十分自豪的口氣!她認為自己從床上爬起來,往臉上塗粉遮住疹子,接著跑去見自己迷戀的女影星,並得到了她的親筆簽名,這一切是多麽勇敢而富有活力的舉動,這是一件她到處炫耀了一輩子的事情。希瑟·巴德科克毫無惡意,她從來就沒有壞心。但是毫無疑問,像希瑟·巴德科克(以及我的老朋友艾莉森·懷爾德)這樣的人,會無意識地給別人帶來巨大的傷害。他們缺乏的不是善良之心——他們為人善良——而是真正的思考。他們該明白自己的行為也許會影響到別人。她只考慮這個行為對自己的意義,從來不想一想它對別人的意義。”

馬普爾小姐微微地點了點頭。

“所以她死了,您瞧,原因很簡單,跟她的過去有關。你們一定能想象得出那個瞬間對瑪麗娜·格雷格意味著什麽,我想拉德先生也十分清楚。我想,這麽多年來,她一直對那位導致悲劇的不明人士懷有某種怨恨之情,突然之間,就在這裏,她跟那個人面對面,站在一起。還是個生機勃勃、興高采烈,並自信滿滿的人。這對她的打擊太大了。如果她能有時間思考、冷靜下來,或者被別人勸著放松下來——但她沒給自己任何時間。站在面前的這個女人毀掉了她的幸福,毀掉了她孩子的心智和身體健康。她想要懲罰她,她想要殺死她。不幸的是,她手頭上就有弄死她的辦法。她總是隨身帶著那種人盡皆知的特效藥,卡蒙。從某種程度上說,它是種很危險的藥品,因為你得注意服用的劑量。做法很簡單,她將藥放進自己的酒杯裏。就算萬一有人看見她這麽做了,也會因為早就習慣她往手邊的飲料裏加東西讓自己興奮或放松而不會特別在意。有可能確實有個人看見了,但我表示懷疑,傑林斯基小姐僅僅是猜測罷了。瑪麗娜·格雷格將自己的酒杯放在桌子上,接著輕推了一下希瑟·巴德科克的胳膊,好讓希瑟·巴德科克把酒灑在自己的新裙子上。於是整件事最費解的情況出現了,原因就在於人們不記得合理使用人稱代詞。

“我之前就跟你說過,這讓我想起那位客廳女傭。”她對德莫特補充說道,“你瞧,我從謝莉那兒聽到了格拉迪斯·狄克遜的敘述,她說自己在擔心希瑟·巴德科克那條被雞尾酒毀掉的裙子。她說有件很古怪的事情,就是她是故意那麽做的。這裏格拉迪斯提到的‘她’並不是指希瑟·巴德科克,而是指瑪麗娜·格雷格。格拉迪斯是這麽說的:她是故意那麽做的!她輕推了一下希瑟的手臂。那不是意外,她是有意這麽做的。我們知道,當時瑪麗娜一定站得和希瑟很近,因為我們聽說她是在擦完希瑟和自己的裙子後堅持讓希瑟喝自己那杯酒的。這真是一樁……”馬普爾小姐沉思道,“完美的謀殺。因為,你瞧,這是未經思考、一時沖動所犯下的。她一心希望希瑟·巴德科克死,而幾分鐘後希瑟·巴德科克真的死了。也許當時她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有多麽嚴重、危險,直到後來,意識到的時候她才害怕起來,她害怕極了。害怕有人看到她朝自己的酒杯裏下了藥,害怕有人看見她故意去推希瑟的手肘,害怕有人出來指控她殺死了希瑟。她覺得只有一個解決辦法,就是聲稱謀殺是沖著她去的,她才是預期的受害者。她首先將這種想法在醫生身上試驗了一下,她讓醫生不要跟自己的丈夫說,是因為她覺得先生您不會被輕易蒙騙。她做了一系列荒誕的事情,給自己寫了封恐嚇信,並安排在特定的時間和地點發現它們。有一天她還在電影公司裏往自己的咖啡裏下了毒。如果有人碰巧是那麽想的,那她的伎倆就很容易被識破。事實上,確實有一個人識破了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