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2/3頁)

“有記者。”我言簡意賅地說,“你能幫我甩掉他們嗎?”

“哦,當然可以,克萊蒙特先生。跟我上樓吧。”

他領著我爬上狹窄的樓梯,走進他的客廳,克拉姆小姐正坐在那裏熟練地敲擊鍵盤,打字機發出哢嗒哢嗒的響聲。她眉開眼笑地和我打招呼,對我表示歡迎,也趁此機會停下手頭的工作。

“太糟糕了,不是嗎?”她說,“我是說,不知道是誰幹的。不是說我對這次審訊感到失望。我的意思是,太平淡了。從頭到尾一點兒也不刺激。”

“這麽說,當時你也在場,克拉姆小姐?”

“我當然在那兒。想不到你竟然沒有看見我。你沒有看見我嗎?我有點兒傷心。是的,我確實很傷心。一個男人,即便他是牧師,腦袋上也應該長眼睛啊。”

“你也在場嗎?”我問斯通博士,試圖擺脫這種戲謔的揶揄。克拉姆小姐這樣的姑娘總是讓我很尷尬。

“沒有,恐怕我對這種事情的興趣不大。我是一個沉溺在自己愛好裏的人。”

“那一定是非常有趣的愛好吧。”我說。

“也許你對此有所了解?”

我不得不坦白,我對此幾乎一無所知。

斯通博士不是那種會因為我承認無知而被嚇倒的人。他的反應就像我說我唯一的消遣活動是挖掘古墓一樣。他熱情洋溢、滔滔不絕地講開了。長形墓、圓形墓、石器時代、青銅器時代、舊石器時代和新石器時代的史前石墓和環狀列石,話語如激流般從他的口中噴發出來。我只能不住地點頭,裝出懂行的樣子——我這麽說也許過分樂觀了。斯通博士說得很熱鬧。他是個小個子男人,圓腦殼,禿頂,圓臉。臉蛋紅撲撲的,瓶底厚的鏡片後面那雙眼睛對著你微笑。我從來沒見過這種得不到什麽鼓勵卻依舊熱情四溢的人。他談到每一個贊成或反對他所鐘愛的那個理論的論點,對了,我簡直聽得雲裏霧裏的。

他詳細講述了他與普羅瑟羅上校的意見分歧。

“固執己見的粗人,”他憤憤地說,“是啊,是啊,我知道他死了,不該說死人的壞話。但是死亡並不能改變事實。用固執己見的粗人來形容他再恰當不過了。讀過幾本書,就自以為是權威了——反對一個終生研究這個課題的人。克萊蒙特先生,我把一生都獻給了這份工作。我的一生——”

他激動得口沫四濺。格拉迪斯·克拉姆用一句簡單扼要的話將他拉回到現實中。

“你再不注意就要誤了火車了。”她說。

“哦!”小個子話講到一半不講了,只見他從衣袋裏掏出一只表,“哎呀!只差一刻鐘了?不可能。”

“你一說起話來就忘記時間。如果沒有我照顧你,真不知道會是什麽樣。”

“完全正確,親愛的,完全正確,”他親切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這是一個好姑娘,克萊蒙特先生,她從不會忘記任何事。我非常幸運能夠找到她。”

“哦!繼續說,斯通博士,”那位女士說,“你把我寵壞了,真是這樣。”

我不禁覺得自己應該切實地支持一下第二種觀點——這種觀點預見斯通博士和克拉姆小姐將最終結成合法夫妻。我想,克拉姆小姐有她自己的方式,是個相當聰明的姑娘。

“你們最好動身吧。”克拉姆小姐說。

“好,好,我這就走。”

他消失在隔壁的房間裏,出來時,手裏拎著一個箱子。

“你要走了?”我有些驚訝地問。

“去城裏待一兩天。”他解釋說,“明天去看我的老母親,星期一還要找律師辦點兒事。星期二就回來。對了,我想,普羅瑟羅上校的死不會影響我們的安排。我是指古墓的事。普羅瑟羅太太不會反對我們繼續工作吧?”

“不會吧。”

他說話時,我在想,誰又將掌管教堂舊翼呢?普羅瑟羅可能會把它留給萊蒂斯。我預感普羅瑟羅遺囑的內容會非常有趣。

“一個人死了會給家裏人造成很大的麻煩,”克拉姆小姐略帶陰郁地說,“簡直不相信有時候會出現那麽邪惡的靈魂。”

“哦,我真得走了。”斯通博士徒勞地想要控制住皮箱、一張大毯子,外加一把笨重的雨傘。我伸手相助。他拒絕了。

“不用麻煩你了,不用麻煩你了。我自己能行。樓下肯定有人的。”

但是,樓下連一個擦靴子的仆役的影子都沒有。我懷疑記者們正在花錢款待他們。時間不等人,我們忙向火車站走去,斯通博士提著箱子,我抱著毯子和雨傘。

我們急匆匆向前走時,斯通博士還氣喘籲籲地說:

“你真是個大好人……本來不想……麻煩你……希望我們不會誤了……火車……格拉迪斯是個好姑娘……真的是個好姑娘……性格溫柔……恐怕在家裏不太開心……絕對的……有一顆童心……童心。我向你保證,盡管……我們年齡懸殊……卻有很多共同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