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4/4頁)

“但那次只有一個,”吉爾克裏斯特小姐說,“或許她們精簡人員了,”她言辭含糊地補充道,“而且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同一個修女。我記得,上一個是為聖巴納巴斯募捐一架風琴——而這一個則是為了完全不同的事——好像是和孩子有關的。”

“但她們有些地方很相似?”赫爾克裏·波洛問,他聽起來很感興趣。吉爾克裏斯特小姐轉向他。

“我估計一定是這樣,沒錯。上唇——好像長著胡須。你知道,我想,這就是引起我警覺的原因,那段時間我一直很緊張,而且又記起那些故事,說戰時有幾個第五縱隊的男人打扮成修女,從天而降。當然了,我這種想法實在太蠢了,後來自己也覺得不可能。”

“修女的確是個非常好的偽裝,”蘇珊若有所思地說,“連腳都藏進去了。”

“事實上,”喬治說,“很少會有人仔細地觀察別人。這也就是為什麽在法庭上,不同的目擊者對同一個人會有截然不同的描述。你們肯定會很驚訝。同一個人常被描述為高—矮;胖—瘦;黑—白;穿深色衣服——淺色衣服;依此類推。通常只有一種描述靠得住,但你必須好好判斷是哪一種。”

“還有件奇怪的事,”蘇珊說,“有時你不經意地掃一眼鏡子中的自己,卻不知道那人是誰。那個影像有些眼熟,然後你對自己說:‘肯定是我很熟悉的人……’然後才突然反應過來,其實就是你自己!”

喬治說:“如果你真的能直接看到自己——而不是通過鏡子中的影像,那辨認起來肯定更難。”

“為什麽?”羅莎蒙德非常困惑。

“因為,你沒發現嗎,沒有人能直接看到自己——像別人看著自己一樣。人們看到的自己都是鏡像,也就是相反的圖像。”

“可那為什麽會看起來不同呢?”

“哦,會非常不同,”蘇珊立刻說,“肯定是這樣。因為人的臉並不是完全對稱的。眉毛就互不相同,嘴唇也一邊高一邊低,鼻子也不是筆直的。你可以用鉛筆來比——誰有鉛筆?”

有人遞過來一支鉛筆,他們開始實驗,把鉛筆縱向平行地放在鼻子兩側,看著兩邊形成不同的角度,大笑起來。

現在氣氛輕松了許多,每個人的情緒都不錯。他們不再是一群聚在一起等著瓜分理查德遺產的繼承人,而是一群歡樂的普通人,相聚在鄉下,共度周末。

只有海倫·阿伯內西一直沉默,心不在焉。

赫爾克裏·波洛嘆了一口氣,起身向女主人禮貌地道了句晚安。

“還有,夫人,我最好先向你道別。我的火車明早九點發車。實在太早了,所以我提前向你道謝,感謝你如此熱情的招待。房產交接的日期會由善良的恩特威斯爾先生安排。當然,全看你什麽時候方便。”

“只要你方便,任何時間都行,蓬塔利耶先生。我——我在這裏該做的事情全都做完了。”

“你打算回塞浦路斯的莊園去?”

“是的。”海倫·阿伯內西的嘴唇彎起一絲微笑。

波洛說:

“你很高興,沒錯。沒有任何遺憾?”

“遺憾離開英國?還是說,離開恩德比?”

“我是說——離開恩德比。”

“哦——沒有。那樣做沒有好處,不是嗎,一直沉溺在過去。必須要把過去的事拋在腦後。”

“如果能做到的話。”波洛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微笑著以抱歉的目光環視身邊一張張客氣的面孔。

“有些時候,過去並不想離去,並不想在遺忘中消失,不是嗎?它會扯著你的胳膊,說:‘我和你還沒完呢。’”

蘇珊懷疑地笑了笑。波洛說:

“但我是認真的——是的。”

“你的意思是,”邁克爾說,“你的那些難民就算來到這裏,依然無法完全忘記過去遭受的苦難?”

“我說的不是難民。”

“他是在說我們,親愛的,”羅莎蒙德說,“他是在說理查德舅舅的死、科拉姨媽和斧頭的事。”

她轉向波洛。

“沒錯吧?”

波洛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說:

“你為什麽會這麽想,夫人?”

“因為你是個偵探,不是嗎?這就是你出現在這裏的原因,‘U.N.A.R.C.O.’,或你起的什麽名字,全是胡說八道,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