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疑案

赫爾克裏·波洛先將桌上的信件疊放成整整齊齊的一摞擺在面前,接著拿起最上面那封,研究了一下信封上的地址,然後拿起早餐桌上備著的專用裁紙刀從信封背面裁開,取出裏面的東西。還是一個信封,小心地封著紫蠟,寫有“親啟保密”的字樣。

赫爾克裏·波洛蛋形腦袋上的眉毛微微一聳,嘴裏嘀咕著:“別著急,這就來了!”再次拿起那把裁紙刀。這次信封裏有張信紙——尖長的字跡顫巍巍的,一些字句下面還畫上了重點線。

赫爾克裏·波洛打開信紙開始讀信。信紙上端再次寫有“親啟保密”字樣。右邊是地址和日期:玫瑰岸,查曼草地,巴克斯;三月二十一日。

親愛的波洛先生:

是一位尊敬的老朋友把您推薦給我的,他知道我最近處於擔心和痛苦之中,但並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我沒告訴任何人——這件事要嚴格保密。

我朋友向我保證說你是個特別謹慎的人——因此我大可不必擔心會有警方插手。如果我的懷疑是對的,我目前已經憂心忡忡。當然也有可能根本不是這麽回事。這些日子以來我感覺自己腦子有些糊塗——因為我睡眠不好,去年冬天還患過一場重病。弄清楚這件事對我來說有些力不從心,我既沒有調查手段也沒有調查能力。此外,我還得再強調一下,這是一樁家庭事務,涉及微妙的關系,出於種種原因最好不要張揚。等我弄清楚事實真相,我會自己處理此事,也一定會處理好。我希望在這點上我已經說得很明確了。如果您同意調查此事,那麽請您按上面的地址回信告知。

謹此 阿米莉亞·巴羅比

波洛重讀了一遍信,他的眉毛又向上聳了聳。

然後他將信放在一旁繼續拆閱其他信件。

十點整,他走進機要秘書萊蒙小姐的房間,她正坐在那裏等待當天的工作指示。萊蒙小姐四十八歲,相貌平平,缺乏魅力,瘦骨嶙峋的樣子有點慘不忍睹。她愛好整潔,這方面幾乎可以和波洛本人媲美;雖然具有思考能力,但她很少思考,除非有人要求她這樣去做。

波洛將上午的郵件遞給她,“小姐,請用適當的話回絕所有這些請求。”

萊蒙小姐將這些五花八門的信件依次瀏覽了一遍,順手在上面分別標出莫名其妙的記號。這些記號只有她自己知道是什麽意思,完全是她自成體系的標識,比如:“勸誘”、“耳光”、“呼嚕”、“簡要”等等。標記好後,她向波洛點點頭,等待進一步的指示。

波洛遞給她阿米莉亞·巴羅比的那封信。她從兩重信封裏抽出信,讀了一遍,探詢地望向波洛。

“怎麽回復,波洛先生?”她拿好鉛筆,隨時準備在速記簿上記下波洛的話。

“你對那封信有什麽看法嗎,萊蒙小姐?”

萊蒙小姐眉頭微微一皺,放下手裏的筆,重新把信讀了一遍。

對萊蒙小姐來說,閱讀信件的唯一目的是要按照雇主指示妥善回復,根本就不用開動腦筋。她的雇主很少需要她提供個人意見,通常只要她把秘書該辦的事辦好就行。所以當波洛這麽問的時候,她有些不高興——她差不多是架完美的秘書機器,對其他俗事毫不關心。她在生活中也有真正的興趣,那就是發明一種完美的文件歸档方法,這種方法出現後,其他文件歸档方法就可以從世界上消失了。她連晚上做夢都在琢磨這樣的方法。不過,正如赫爾克裏·波洛所了解的那樣,萊蒙小姐並非不食人間煙火,她對凡事俗務還是相當有心得的。

“嗯?”他再次問道。

“那位老夫人,”萊蒙小姐說道,“有點風聲鶴唳的意思。”

“不錯!那麽你覺得是不是無風不起浪呀?”

萊蒙小姐認為波洛已經在英倫住了這麽久,足以理解那些俚語是什麽意思,就沒有答話,只是掃了一眼那套在一起的雙重信封。

“保密意識很強,”她說道,“什麽都沒透露。”

“是的,”赫爾克裏·波洛說,“我也注意到了。”

萊蒙小姐的鉛筆再次落在速記簿上等待指示。這次赫爾克裏·波洛有指示了,“告訴她,如果她不能到這裏來向我咨詢,那麽我可以在她提出的任何時間去拜訪她,這是我的榮幸。不要用打字機,用手寫。”

“好的,波洛先生。”

波洛又遞給她一些郵件。“這些是賬單。”

萊蒙小姐飛快地整理了一遍賬單,對波洛說:“除了這兩份之外都可以支付。”

“為什麽不支付這兩份?沒有什麽不對啊。”

“你才開始和這兩家公司打交道。剛開立賬戶就及時付錢並不是好事,看起來像是你打算日後從他們那兒貸款似的。”

“啊!”波洛低聲說,“看來你對英國商人的認識很深刻呀,令我肅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