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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平先生仿佛怒號一般的叫聲後,我們便走出休息室,一邊猜測著發生什麽事了,一邊簇擁著走上螺旋樓階。不知躲藏在何處、剛才一直不見蹤影的小珠,也在不知不覺間加入我們,仿佛戒備著什麽似的,踮著腳,緊跟在我身後。

打頭陣走上螺旋樓梯的文太先生到達四樓鞠子的房間後,剛踏進去一步就突然停下了腳步,我們也自然而然地跟著站在門前。文太先生好像叫喊了些什麽,但我完全沒聽見。我身後的英沒能及時止住腳步,咚地撞在了我的後背上。

文太先生一動也不動地僵在原地。

“怎麽了?”恭子發問道,可是平先生與文太先生都沒有回應。

我懷著不吉利的預感,從裹著騎手套裝的寬廣後背邊,提心吊膽地往屋裏窺探。最先出現在我眼前的是幾乎立在房間正中央、臉色鐵青的平先生的身姿。

然後,我將視線往下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鞠子倒在房間中央,面朝下趴在木地板上!

不,不僅僅是倒在地上。一把小刀深深地刺在鞠子的後背上。衣服被染成了鮮紅色,不,是黑色。

雖是推研畢業生中的晚輩,但我也曾在書中看到過幾百次這樣的場景,可我知道,不會有人刻意模仿這樣的場景。這種事竟發生在現實中,而且被害者是我們的夥伴——我感覺腦袋咕嚕咕嚕地響,天旋地轉,甚至想立刻原地蹲下,這時,在隊伍尾端的丸茂先生鉆到了前面,同時響起他粗獷的聲音。

“什麽東西都別碰!”

這粗獷的聲音將我的意識拉回到了現實。當然,即使他不說,我也什麽東西都不想碰。而且,就算求我,我都不想走進這個房間一步。

丸茂先生側過身穿過人群,來到房間中央,在倒下的鞠子旁邊蹲下,探了探脈搏。然後他立刻就放開了鞠子的手腕,看著手表說道:“下午五點五十五分,確認死亡,嗯。”

被小刀深深刺入後背,流了這麽多血,而且身體一動也不動,一定來不及搶救了吧——雖然潛意識裏這麽想,但是聽到如此冷靜的判斷後,我還是感覺眼前的畫面像被凍住了似的。確認死亡,確認死亡,確認死亡……只有這句話在我的耳中嗡嗡作響。

然而僅僅過了三分鐘左右,丸茂先生和平先生又像往常一樣爭吵了起來。

“偵探角色?為什麽要有這種東西啊!”

這兩個人之間關系不好持續了一陣子了,對此我還是很頭疼的。鞠子真是太可憐了,現在是爭吵這種事情的時候嗎——“哎呀,還要我跟你詳細解釋嗎……”

看著兩人爭吵的樣子,我不由得想起了“雙雄並立”這句老話。這兩個人,不管在哪裏都是具備領導才能和氣量的人物,因此才會如此不合吧。兩個人年齡相同也是一個原因,如果其中一人年長一歲的話,年紀較小的那個就會退讓,爭吵也能暫時得到緩解吧。

說什麽所有人生來平等,但實際上,近代以來的人類社會,一直是擁有高智商和良好溝通力、行動力的人,自然會處於支配其他個體的位置上,從某種程度看,這對社會來說也是必要的。之前我讀過一些動物行為學者寫的書,書中說,在參與社會生活的動物集團中——當然也包括人類——擁有領導者素質的個體僅占百分之五。除此之外的百分之九十五都很難獲得領導權,也就是說,有領導才能的個體,二十個人裏面只有一個,可謂極其稀少。

可是,上帝並不會平均地分配這種人,因此,一個群體中具有領導才能的個體不止一個的情況,當然也會發生。如果是動物,早晚會圍繞領導權展開爭鬥,敗北的一方會因自然淘汰而離開族群,從而結束爭鬥的局面。可是放在人類之間就不會如此簡單了,基本上不可能通過比試力氣來決定勝敗。人類集團往往會因為兩個或三個都擁有領導才能的人的互相競爭,最終變得一個都不剩。我們社團,同年級中有兩個具有領導才能的人,這對於我們來說毫無疑問是幸運的,但是對於他們本人來說究竟如何呢?

爭論還在繼續。我正想著也該適可而止了的時候,丸茂先生說出了一句極具沖擊力的話。

“毫無疑問這是他殺。而這棟房子現在與外界隔絕了,因此殺害鞠子的兇手必定在我們中間。”

的確如此。包括我在內,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僵住了。

“當然,我們大家誰都不希望成為那‘第二具屍體’吧?那麽,為了不讓兇手有可乘之機,誘導我們往錯誤的方向推理;同時為防止兇手抹去犯罪證據,為接下來的犯罪做準備,我們應該趁現在,決定誰擔任現場指揮,除此之外的其他人都要聽從那位指揮的指示來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