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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丸茂的主張截然相反,但我並非因此真心認定丸茂是兇手。只是那家夥說出“只有我絕對不會是兇手”這樣的豪言壯語,我指出誰都無法斷言“絕對”而已。說丸茂是兇手有多勉強,我心裏也清楚。

可是丸茂這個混蛋,先扭出一個冷笑,然後便回敬我道“殺害鞠子的就是你吧”。我聽了這句話自然怒上心頭。就算是對我懷疑他的報復,這種狠話我也不能當沒聽到。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試試!”

然而丸茂臉上卻帶著令人討厭的悠閑表情。

“首先,最可疑的地方就是,從你走進螺旋樓梯上樓,到喊我們之間,存在奇怪的時間間隔。四樓只有鞠子這一個房間,你在發現屍體到呼喊我們的這段時間裏,究竟做了什麽?”

“我明明立刻就喊你們上來了呀!”

“不,有一段間隔哦。時間長到讓人感覺不合理啊。”

丸茂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並環顧了一下眾人。看到沙耶加微微地點了點頭,我再次感到血沖頭頂。這麽說來,剛才丸茂發問的時候,第一個回答的就是沙耶加。這難道是對我的譏諷嗎?明明我在休息室跟她搭話的時候,她理都沒理我——“因為我敲了門以後稍微等了一會兒呀。”

“你性子這麽急,我可不覺得你會默默地在門前等上五六分鐘。就算是等,最多也就一兩分鐘吧。門又沒上鎖,打開門也不可能費什麽工夫吧。”

可惡。剛才讓我親口說出門沒鎖這件事,是為了在這裏堵我的啊——“這、這可是發現一位夥伴被殘忍地殺害了呀!因為太震驚,所以稍微不知所措了一段時間,究竟哪裏可疑了?”

我強忍立刻抓住丸茂的胸口揍他一頓的沖動,拼命地反駁。如果付諸暴力可就無法挽回了。而且即使我揍了丸茂一頓,事態也不會有所好轉,反而會進一步惡化吧。被直截了當地指認為兇手,因此未經思考立刻勃然大怒、大打出手——肯定會被別人這麽認為吧。

“稍微不知所措了一段時間……嗎?作為情急之下想出的借口,我暫且先接受。可是真相到底是怎樣的呢……”

丸茂依然從容不迫地盯著我。

我繼續說道:“就算退一百步,不,退一萬步來說,我喊你們過來之間有一點點的時間間隔,可正因為你剛才說的理由,我更不可能是兇手了。”

“我剛才說的理由?”

丸茂恬不知恥地歪著頭,我簡直懷疑自己看錯了。這家夥是怎麽回事啊,自己剛說過的話這就忘了?還是說故意裝作一副不記得了的樣子?

“就是鞠子的體溫呀。剛才你也說過,鞠子死後差不多過了一個小時了。如果我是兇手的話,剛剛殺了鞠子就喊你們過來的話,那鞠子的身體應該還沒變冷吧。”

但是,丸茂露出令人討厭的冷靜表情,回答道:“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麽呢……確實,如果你是剛剛殺死鞠子的話,現在屍體體溫這麽低就說不通了。但是,聽好了,我可沒說你是剛才下手的哦。你事先殺害了鞠子,算準能夠成為第一發現者的時間又上了樓,準備叫我們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犯下了致命的錯誤。這樣下去,你是兇手的事實就將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所以你慌慌張張地把罪證消除,然後才冷靜地喊我們過來,由此出現了可疑的時間間隔,這就是我的想法。”

“那、那是什麽,你、你倒是說說看啊,那個什麽罪證!”

我立刻反問,但太著急了,有些吞吞吐吐。

“這種事就要調查了不是嗎。嗯,可能性最高的是,瀕死的鞠子留下了類似死前留言的信息。被你發現後慌亂地抹去了。”

“你要懷疑的話盡管去懷疑好了!”

“那我再說一點關於你的嫌疑吧。最近你是不是被誰給甩了啊,我可是聽小道消息說,你每晚都要喝酒買醉。”

“哈?我被人甩,跟這起事件究竟有什麽關系啊!”

“說不定,你就是被鞠子給甩了吧?今天你又一次強迫鞠子,然而被嚴詞拒絕,於是你惱火地將其殺害。這一推論也是完全成立的吧。”

說什麽傻話啊,我呆若木雞。的確,我和鞠子曾經有過男女關系,但在很久以前就結束了,兩人之間也不存在什麽芥蒂——然而,丸茂的話也說明我和鞠子的關系依舊是秘密,我們是暗地裏開始、暗地裏結束的。也就是說,這家夥裝作一副什麽都知道的樣子,實際上什麽都不知道——我這麽想著,心緒反而平靜了下來。真要是隨意發火,亂說一通的話,就完蛋了。

我從激動的情緒中鎮定下來後,又一次低頭看向鞠子的屍體。一瞬間,我感覺胳膊上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有什麽東西。剛才我沒有發現,趴在木地板上的鞠子的右手,中指和無名指的指甲縫裏,有什麽東西——我一邊繼續與丸茂辯駁著,一邊不露聲色地觀察鞠子右手的指甲縫。全靠視力都是二點〇的雙眼了啊,我這麽想著。